綠柳 第12頁

或者說只要未嫁的姑娘都不排斥,在幾次的接觸中,她發現冉夫人的眼神並非不在意這個兒子,而是矛盾得不知道該不該在意,看到他,她會不經意地流露哀傷神色,似在悼念什麼,又怕人察覺,匆匆地轉開眼,看向另一處。

「都說了不要叫我婆婆,你是听不懂人話呀!還有玉琳的事你先打點打點,過兩天我就派人接她過來。」自個兒的親佷女不能讓她受到委屈,定要風風光光地迎進門。

「是的,婆婆。」她想笑,心口卻沉甸甸地,異常沉重。

說不上來那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從何而來,整個胸口悶得難受,小王爺的未來若有人照料,最該開懷的理應是她,原本她就有意為他尋一女子,共度白頭。

可是真有那麼個人出現,她反而覺得心痛難當,有什麼在身體內絞動,讓她很想說不,拒絕王妃的美意。

也許是病了吧?仙子也有身子不適的時候,待會叫鹿兒叼兩株草藥試試,說不定喝過藥後就會平復了,不再有怪異的感受。

綠柳從未想過日久生情,她沒意識到人與人相處久了豈能無情,何況還是與她同床四年的男子,在她意會到他已長成卓爾兒郎前,她一直以對待孩子的心態看待兩人的夫妻關系,自是少了一番思量。

她是仙,他是人,這是她始終認定的界線,何時越過那條線她並不知情,懵懵懂懂地越陷越深,線已模糊。

「柳兒,你可別給我陽奉陰違,說一套做一套,玉琳可是我精挑細選傍玉塵的妾室,你最好別搞花樣,妄自生妒地從中破壞。」等琳兒入了門,她這少王妃就只有被離棄的份。

「我……」美事一件,她怎會破壞呢?

「不要表妹、不要表妹,她推過我,笑我傻子,我不要她,表哥喜歡女人就給他好了,我不納妾,不要不要……」誰也別想逼他。

坐不住的趙玉塵跳了起來,一把又將妻子摟入懷中,又急又氣的口齒不清,表現得十分慌亂,就怕大娘硬逼著他迎新婦。

本來他是不傻,一急就又犯傻,月兌口而出的話語更顯得傻氣,讓人認定他會傻上一輩子,不會有變聰明的一天。

「說什麼胡話,琳兒和廣遠是親兄妹,豈能胡來,你乖乖地娶了琳兒,明年就能當爹了。」一旦趙家有後,琳兒就能母憑子貴,成為當家主母。

而她也翻身了,不用再受姓裘的氣焰,有機會將她掃地出門,看她還能施行什麼媚術搶人夫婿。

「當爹?」趙玉塵的眼看向妻子平坦的小骯,為之一怔。

他是在想他們尚未圓房,她怎麼可能有孕在身,但當爹的念頭一涌上來,他不免想著她月復中孕育的孩兒會像誰,是否乖巧伶俐一如他們娘親聰慧?

可是他的怔忡卻被張靜蟬解讀為喜不自勝,哪個男人不愛妻妾成群,雖然琳兒的容貌不若綠柳,但也嬌美可人,甜言一撒還怕捉不住傻子的心。

「早點和琳兒做夫妻就能早點手抱麟兒,你那個少王妃的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你……喂!你要去哪里?我還沒說完。」膽敢漠視她。

「我們回房生孩子,不娶琳兒,娘子會生,我幫她。」他們做了夫妻該做的事就會有孩子。

「嗄!什麼……」

久不知臉紅滋味的張靜蟬因他露骨的言語而羞了一下,忘了要將兩人喊回來,怔愕當場不知該說什麼,有些懊惱的可笑感。

傻子也有天真的一面,她回想起曾經她也想疼疼他……是她老了嗎?竟覺得提不起力氣恨人,他都已經傻成那樣了,實在沒必要為難他。

許是想起他幼時天真可愛的模樣,張靜蟬冷漠的面容頓時變得柔和,散發淡淡慈光,婆婆應該可以抱抱孫兒吧?

「姑母,你怎麼讓他們走了,沒能留住。」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耍耍手段,居然平白讓那女人由手中溜走。

垂掛的幕帷無風動了一下,張廣遠掀開簾子走出,一臉不快。

「腳長在他們身上,我還能拉著不放不成。」一見佷子縱欲過度的模樣,張靜蟬的神情不由得沉下。

「姑母,你別忘了那是冉夫人的兒子,若他真生了兒子,恐怕你在王府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再也沒人記得你是誰。」人家是一家親,她是晚景淒涼的老婦。

「哼!不用你提醒我也明白,不然我為何要將玉琳弄進府,讓她幫我看著傻子。」揮去方才不該有的胡思亂想,她可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

「姑母的意思是讓琳妹懷上孩子,而後小王爺就……」他往脖子抹了一下,意圖明顯。

「知道就好,別壞了我好事。」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他不要怨她殘忍。

「那綠柳妹妹呢?」張廣遠涎著笑,色眼微眯。

張靜蟬冷睇他一眼,輕擰了他一下。「別給我玩出事來,你想怎樣都隨你。」

第五章

「就是這兒嗎?」

三個乞丐打扮的女子窩在石獅底下,竊竊私語的交頭接耳,對著一扇闔上的朱門指指點點,像是在討論要不要上門乞討。

家大業大不見闊氣,越是大戶人家氣量越狹小,壓根由門縫瞧人,不是達官貴人還不肯大開中門,平凡小民能有後門走就不錯,十足的富貴嘴臉。

不過千夕王朝里流民乞丐向來多,為何這三人特別引人注目呢?難道她們想做賊?

非也,非也。

實在是她們的行跡過于鬼祟,端個破碗卻許久未向人乞食,窸窸窣窣地對著明王府評頭論足,被王府侍衛趕了幾回又繞回來,或蹲或坐或立的大談闊論。

「哇!可是真雄偉壯觀呀!和太上老君的仙居不相上下。」都大得離奇,瞎蒙著亂闖準會迷路。

「少見多怪,你沒逛過王母的後花園嗎?那才叫蔚為奇觀。」美不勝收,百花齊放,看得她眼花撩亂。

「喔!我只偷嘗過園子里的仙桃,大聖爺偷偷塞給我的。」吃過後口頰生香,齒間生津,妙不可言。

「什麼?!大聖爺偏心,居然沒送幾顆給大士,偏厚你一人。」死猴子,大小眼。

「嘿嘿!我貪吃嘛!」大家都知道的事。

「也對。」

就是這樣怪誕的對話令人非議,一下太上老君,一下又是王母娘娘,連仙桃都出現了,要讓人不多瞧兩眼也難,窮乞丐窮瘋了,竟然褻瀆神明。

可是她們一點也不會覺得不自在,依舊我行我素的談論北斗星君的胡子,還指著牌樓上的貔貅,要它下來聊一聊。

不知是眼花或是錯覺,高踞瓦片上的神獸似乎動了一下,眼珠子由朝上看轉為朝下一瞟,輕嗤一聲固守本位,不屑與之瞎混。

「嘖!不過是只咬錢小獸,瞧它神氣的,待會我叫闢邪踹死它。」不識相。

「闢邪?」輕笑聲頓揚。「你叫得動它嗎?我們家阿猛肯定嘲笑你不自量力,會被喜鵲咬的主子並不多見。」

「那頭死麒麟……」瓶兒一啐,咬牙切齒。

被自己養的禽鳥欺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叫家丑不可外揚,偏偏那頭四足獸四處宣揚,生怕人不知似的。

「夠了,淨水、瓶兒,你們打算觀察多久,該離開了吧?」清冷的嗓音幽幽揚趄,帶著一絲無奈。

從沒想過自己有被說服的一天,青蓮面無表情地低視一身破衣,有些不甚明了為何會和她們一起胡鬧,此時的她該在寄傲山莊品茗賞荷,閑做人間女子。

可看看她成了什麼模樣了,居然坐姿不雅地失了淨潔,滿手滿臉涂上污泥,截竹一根用來趕狗,像是落難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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