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以……你放過我吧!不要……我不要……放了我,放了我……不要……停……」
雙淚低垂的蘇玉娘嗚咽的喊不出聲,溫潤的寶珠已含在口中,淡淡的紅光向外透出,她拚命掙扎著搖擺螓首,不讓它月兌體而出。
一位衣衫半褪的低泣道姑,和一位壓著道姑的粉面小子,春色大敞的酥胸多了一只正在推擠的手,由外人看來這情況無異是樁下流勾當。
當風怒雷尋到她之際,看到的便是這令他怒火中燒的一幕,他氣不可遏的一把拎起以為忘了自個是女子的瓶兒,沖著她一陣狂咆。
「你以為你在干什麼——」
第八章
「你以為你在干什麼?」
向來吼人的人反而被吼,這是前所未有的怪事,而遭吼的大胡子則悶不吭聲地任人吼,神情陰郁像三月的霏霏梅雨,不見放晴的沉著一張臉。
吼聲連連由內堂傳來,听得外頭隔牆貼耳的竊听者心驚膽跳,生怕里頭的聲音一停會出大事,屏氣凝息地準備隨時往內一沖,把吃錯藥的小瓶兒拉出來,以免她慘遭毒手。
打從司芊芊一路從月老祠哭哭啼啼地跑回司府,鎮上的百姓已無一不曉得「飯館」里像乞丐的小老板,原來是女扮男裝的俏紅妝,他們既同情也幸災樂禍司二小姐表錯情,一片芳心隨東流去,誰叫她平日驕縱得不把別人放在眼里,理應受此報應。
可是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何此際怒氣沖沖走在前頭的是討人喜愛的笑臉兒,而一臉鐵青的雷廚子反而像個被婆婆虐待的小媳婦,一言不發地尾隨其後。
太好奇、太好奇、實在太好奇,這兩人為什麼一入內就不出來,關起門來好半天,除了讓人听不真切的吼聲外,還真沒絲毫動靜。
會不會是他們搞錯了,其實真正的狠角色不是胡子大廚,而是深藏不露的小瓶兒,她才是殺人不見血的大魔頭,只是大家都被那張笑臉騙了。
「你知不知道差一步我就能取回珠子了,就算不能免去責罰也能將功贖罪,可是你卻讓我前功盡棄,功虧一簣,到手的寶珠又眼睜睜地飛了。」
其實她氣的不是珠子沒拿到,而是他居然懷疑她的仙格,以為她男女通殺,不只與他親近還貪戀女體,以女子之身與女子苟合,甚至霸王硬上弓地連美艷道姑都不放過。
雖說她滑舌了些,愛沖著大嬸、姊兒們說些膩死人的甜言蜜語,哄得她們心花怒放,可好歹他們也相處多年,難道她的為人他還不清楚嗎?
越想越惱火的瓶兒忘了和青蓮的約定,她縴腕一揮使了仙法,一顆鮮紅欲滴的果子驀地出現,她狠狠一咬發泄怒氣,以吃來平撫胸口燃起的大火。
她的舉動落在風怒雷眼底,僅是微微一眯,深邃的眸中讀不出半絲情緒。
「我不怪你毫不知情,畢竟此事與你無關,純粹是我個人一時的疏失,可是拿不到珠子就沒法子向大士耍賴,讓它允許我留下……」天哪!她為什麼這麼大意?
全是她太心軟了,不忍蛇妖受苦,心想只要取出寶珠即可,不必傷及生靈,一條小蛇修練成精並不容易,打回原形已是最大的懲罰,毋需要它一命嗚呼。
誰知一念之仁竟讓她錯失良機,不知感恩的蛇妖反而趁機咬她一口,在她呼痛之際夾著尾巴逃之夭夭,一沒入草叢便失去蹤跡。
山林是蛇的地盤,更是它們群居的棲息之處,對于十分熟悉的地形,它們知道該往何處鑽才最隱密,叫人遍尋不著。
「大士?」
「咦,我說了大士了嗎?我是喊你大哥,你听錯了。」瓶兒佯訝的裝傻,好像听不懂他說了什麼。
「瓶兒,你不笨,不要惹我發火。」他不出聲不是因為他壞了她的好事,而是尚未厘清發生在眼前的光怪陸離,還沒法平復乍見奇景的驚異。
咦?幾時換人發飆了,她的氣都還沒消呢!瓶兒很想大吼叫他住口.只是氣一下子就弱了,好像不對的人是她。「喂!我還在生氣吶!你怎麼可以跟我搶。」
好歹等她氣完了,才輪到他噴火。
「瓶兒——」黑眸一深的風怒雷撈住她想溜的身影,大掌一使力忙往懷里帶。
「大哥,你別太粗魯啦!瓶兒皮肉細得很,可禁不起你的折騰,你要溫柔點,不要嚇壞膽小的我。」她生平最僵惡人了。
「嚇壞?」他才是受到驚嚇的人。「嗯哼!你要自己坦然告知,還是要我嚴刑逼供?」
「大哥……」
他將她柳腰一勒緊,俯狠狠攫唇一吻。「叫大哥也沒用,我的耐性你再明白不過。不要逼我做出讓你後悔莫及的事。」
他絕非威言恫嚇,要是她不肯合作,接下來換誰遭殃,連他也不清楚。
「大……呃,雷,我們先吃飯好不好?我好餓,肚子都鬧空城計了。」她施以緩兵計想拖上一時半刻,等他沒那麼惱火了再編幾個借口安撫。
「沒開伙。」他更簡單,一句話堵住她的嘴。
「嗄?!」他不會使這種下流的卑鄙手段吧!想活活餓死貪嘴的她。
「今天若不說得讓我滿意,你一步也別想踏出房門,我陪你一起耗,看誰先倒下。」就算關上三天三夜,他也要從她口中逼出全盤實情。
瓶兒小臉頓時一垮,猶抱一絲希冀的吶囁,「不能邊吃邊說嗎?我真的餓扁了,渾身沒力氣……」
「說!」他一喝,不容她耍花樣拖延。
「說什麼?」她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低首垂目,全身氣力像被抽光似。
做人難,難在不能說實話,光是蛇妖由人形轉化為蛇身,他就已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她哪敢讓他一日三驚,再次受到刺激。
風怒雷目光一利,看向她的手。「就從你這吃剩一半的果子說起。」
東西不會平白出現,尤其是夏暑才有的時鮮水果,民間鮮少流通,是邊陲小城進貢朝廷的聖品,唯有皇親國戚或受到寵信的近臣才得以品嘗。
「哪有什麼果子……」她忽地傻住,找不到舌粲蓮花的能言善道。
一聲清喉嚨似的低咳,瓶兒回過神的毀尸滅跡,趕忙丟掉手中的石榴,露出一抹十分慚愧的訕笑。
「你能不能當成眼花了,沒瞧見我做了什麼蠢事。」她一向冰雪聰明,才智過人,怎麼會突然犯傻,栽在這等小事上。
「你說呢?!」他冷冷一瞟,要她少打混水仗,如意算盤非人人能撥。
一見他不容搪塞的冷峻神情,她期盼的眼神略微一縮,香唇欲啟卻又一抿,掀眉一睞復垂視,鼻頭一皺不知所雲。
她可以什麼都不說,裝聾作啞地由著他逼問,可在一雙冷厲的黑眸凝視下,她不由得心虛地斂下目。
「如果你把胡子剃了我就告訴你。」她猜想他蓄胡多年定有理由,絕無可能答應這項交換條件。
但她錯了。
風怒雷只是狠厲地瞪了她一眼,讓她以為他在氣憤她的無理要求,有些凡間男子視胡子為第二生命,終生不剔。
就在她暗自竊喜之際,他突地起身走向床邊,從底下的暗櫃抽出一把鋒利的刀刀,二話不說地朝左頰一削,寸長粗須一根根飄落。
他每一削,瓶兒就心驚一次,隨著臉上雜草似的亂胡慢慢稀少,她湖泊般澄澈的眸子就越睜越圓,驚色迭增,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竟是她所熟知的那人。
水一潑,淨了淨胡碴,光滑的下巴削薄有型,風怒雷抹了把臉將手中面巾丟入盆里,她的雙眼也跟著他的動作瞠大,目瞪口呆得不曉得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