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她讓出所愛,她的心更痛,痛入心扉,好像有把刀子在心窩上刨呀刨,刨得她仙血直淌。
「媚煙兒,不準再說了,你口口聲聲喊我二少爺,就該知曉我只能是你的二少爺,永遠也不會有其他的可能性。」以前樂天開朗的小丫頭哪去了,為何變得像今日的不可理喻?
風妒惡不懂姑娘家心事,也從不了解她們在想什麼,他只知道他失去一個妹妹,令他倍感痛心。
第九章
風吹柳絮任意飄,金桂藏香粉枝頭,雙雀嘰喳梁上跳,人間兒郎影難雙,笑問碧海何日晴,那光影兒,卻道仙鄉無處覓,留虹無數……
媚煙兒的一番話確實深深地影響凡事不沾塵的淨水,她踽行在僻靜小徑,面帶憂愁,糾結難放的心藏著沉郁的幽思。
走還是不走呢?
她本是天上仙子,無人間姻緣,自是不該有情愛,和凡間男子相戀是不被允許的,若她強求了這段感情,他們真能結出善果嗎?
不懂情,她歡歡喜喜笑看悲歡離合、生老病死,不關己身地認為那是人生必經之路,她不痛、不疼、不難過,冷眼旁觀。
一旦識了愛,她也變得多愁善感了,糾糾纏纏的情絲織成了一張網,網內有她的不安和彷徨,以及不知何時染上的悵意。
傷害他人非她所願,若是知曉她會因愛上一個人而令另一人痛苦難當,她會選擇不去愛吧?
約定的日期一日日迫近,她的心也越來越不安定,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心頭沉甸甸的,不開懷。
「煩吶!當人真麻頂。」還是神仙好,無憂無慮樂逍遙。
「當人怎麼不煩,可是當個小仙也不見得快活,不然你怎會咳聲嘆氣,愁容滿面呢?」人吶仙的,全都不知足。
「誰?」淨水一驚,倏地回頭。
一道白霧由地底冒出,霧才散去,就見個拄著竹頭拐杖的白胡子老頭笑盈盈地捻著長須。
「仙子,不認得我土地呀?」煩惱多,忘性大,和瓶兒那丫頭一樣快記不得他嘍!
「咦,是福德正神,許久不見了,你找我有事?」她眼神帶著怯縮,不若以往一見到老土地便歡天喜地的朝他奔去。
「沒事不能來瞧瞧你嗎?說得怪沒良心的。」他假意一惱,怨她沒心肝。
「不是啦!我是想你老公務繁重,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人間事,怎好勞煩你常常來看我。」淨水干笑地拉拉他衣袖。
「嗯,說得還有幾分誠意,老土地我就原諒你,不過……」唉!這日照真炙人呀!秋老虎曬得他眼花。
「不過什麼?」她頓時心口一窒,七上八下地屏氣凝神。
土地公咳了幾聲,清出一口濃痰,「瞧你緊張的,我會吃了你不成。」
「呃,呵呵……」除了笑,她還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我老頭子要是一天不在外奔波勞碌就渾身不舒服,筋骨僵硬,你們這幾個粉娃兒就讓我操心……」害他一把老骨頭不得不四下走動。
「土地爺爺……」喔!急死人了,他到底想說什麼嘛?別盡吊胃口。
他呵呵笑地撫了撫胸前白胡,「哎呀!你幾時變成急性子仙女了?老頭子我就開口了,你別催。」
淨水不語,只用嗔惱的神情瞅著他。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青蓮仙子要我轉告你一聲,唯有痛過、苦過、傷心過,方知人間情愛,她要你好自為之。」真累,待會還得去找綠柳、淨兒兩位仙子呢!
嗯,紫竹仙童那兒也該去瞧一瞧了,他的麻煩也不少,老是讓他煩心。
「青蓮姊姊呢?」若是以前,她定會追問是什麼意思,但此時……萬般辛酸皆為情,苦痛不離。
「她呀,回去了……」老土地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什麼,她回去了?」怎麼會呢?十五年的期限不是沒到?
當初綠柳不小心打翻觀音大士的寶盒,致使五顆寶珠流落人間,她們四仙婢及紫竹童子約定好下凡尋珠,十五年後見。
期限未到,青蓮卻回去了,那……淨水恐慌了,茫然失措地微紅了眼眶。
「是大士親自帶她回紫竹林,但是……」他好整以暇,等著她問為什麼。
天機雖不可泄露,但老土地和仙子們相處多年總有些情分在,私心地想多幫幫她們,就算不能明白告知日後處境,但老頭子記性不好,不小心漏了口風也是常有的事,天庭若怪罪下來他也有理由月兌身。
可惜淨水太慌亂了,心中一片局促不安,生怕下一個被帶回去的是自己,因此沒瞧見土地公眼眨得快抽搐的暗示。
天意難違吧!老土地這麼想著。他一瞧見小仙面帶愁色的低下頭,微嘆地晃晃腦袋,看來她還有得苦頭吃。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切記別太傷心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已經明示得如此透徹,她再不明白他也沒辦法。
霧氣再起,那道佝僂的背影如來時般悄然消失。
許久之後,淨水才發現福德正神不見了,她慌張的連忙一呼——
「土地爺爺、土地爺爺,你別走呀!快告訴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回去……你出來,出來吧!我不要回去……」
她好慌,又驚又懼,如同失去伴侶的野雁,焦慮慌忙的四處高喊,想找回那份安逸和依靠,不願就此孤雁南飛,落得影單形孤。
急了,她也就不辨東西,不意撞進一具溫厚的胸膛,她噙慌的眸子一抬,闖入憐愛的黑瞳里,頓時心一定的緊捉著他不放。
「怎麼了?瞧你一臉慌色,想回哪兒去?」除了他的懷抱,她哪里也去不了。
「抱緊我,妒惡,不要放開我,你千萬不能松開你的手。」她好害怕,怕得心都發冷了。
雖不知她為何做此要求,風妒惡收緊雙臂將她環緊。「你抖得好厲害,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媚煙兒又來尋你晦氣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即便心性大為轉變的媚煙兒已非他昔日所熟知的那個愛笑妹子,堅持留在臨安縣不肯離去,他也無法真狠下心趕她出家門,讓她懷著怨妒之心返鄉。
不願走,他也只能留,總不能真撕破臉讓魏叔難做人,病情加劇,造成不可挽救的憾事。
其實他懸念在心的魏叔不是病了,而是人生必經的老邁,當年他帶幼主逃出時已快五十歲,如今是六旬老者,又豈能體力如昔,毫無老態。
有鑒于此,淨水才不因他請求而送涎,解其一身病痛,時日無多的魏仲謀已如風中殘燭,就等油盡燈枯了。
「她回去了、她回去了……」雙肩不斷打顫,淨水她只是一直重復著這句話。
「誰回去了?」竟讓她如此驚慌,語句含糊。
「青蓮回到大士身邊了,她是被捉回去的,她……」她忽地掩面,不敢再往下想。
「青蓮是……」對她的事,他從未深究過,只知她非凡間女子。
星眸蒙上一層水霧,她微帶哽咽的說道︰「當初我們頑皮,打翻了星君送給大士的盒子,里頭五顆五彩寶珠因而遺落人間,所以……所以我們就下來了……」轉眼間已過了一十四載。
「青蓮也是一位仙子?」話問帶澀的風妒惡低聲問道,將她摟得更緊。
難道他們分別的日子就要到了嗎?黯淡的闇眸中閃著沉痛,幽深不見底。
她頷首,「別看她外表清清冷冷的,看似淡薄世情,其實心最軟了,若非不可抗拒的因素,她斷無拋下我們而歸的可能。」
淨水猜想她一定是被五花大綁給捆回天庭,不然也會知會一聲,怕她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