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嚇他們了,他們現在還頭重腳輕、頭暈眼花,連站都快站不穩了,再受一次驚嚇肯定暈死過去,臥床大半個月下一定起得了身。
「哼!你們質疑我判斷事情的公正性,猜忌我識人眼光,認為本莊主心志已受美色誘惑,處事有失公允,這一句‘怎敢’听來可笑。」要是不敢就不會率眾前來,當著他的面提出質問。
風寄傲出言冷誚,底下的眾人可驚慌了,抖如落葉的互相推擠,誰也不願承認是帶頭問罪者,他們有滿腔的不滿,但更畏懼莊主的威儀,個個噤若寒蟬,沒人敢再出聲。
比較倒霉的陳管事硬是被吳總管推向前,他回看一雙雙驚懼又惶恐的眼,不免苦笑在心的想,你們怕惹惱莊主,我就不怕被他一拳打死嗎?
不過抱著眾人期盼,他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人家不是說大難下死、必有後福?鬼門關都定了一趟,還怕閻羅來要命下成。
「莊主,你要是未被所惑,請將人交出來……」兩道凌厲的目光一射,他連忙改口,「呃,我們的意思是請莊主查明古姑娘確與此事無關,好安大家的心。」
他們可不想再中毒了,一次折騰就丟了半條命,在真凶未查出前,誰還敢待在莊內受罪?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為了安你們的心而誣陷無辜,好大的派頭呀!要不要我把莊主之位讓出來,你們推派一人來當家主事?」出事當天蓮兒一直和他在一起,絕無可能下毒。
「莊主,你不要為難我們了,我們真的很怕再受苦,命只有一條,誰敢拿出來賭?」小狽子的娘哭得多傷心呀!兩眼都快哭瞎了。
誰知道下一個犧牲的會是誰?
听著屬下們的抱怨,凜著面的風寄傲冷眸一掃。「你們的目的不外是想找出真凶,我能了解你們的擔心受怕,可是我不會為了你們的無端指控而任意誣蔑他人。」
他頓了頓,眸光轉利。「你們跟著我也有好些年了,為了我個人的私仇連累大家著實過意不去,待會到賬房領三個月工錢,在我還沒追查出下毒者之前,你們就當是放大假,各自回家去,直到凶手落網為止。」
「什麼?!」
一陣轟然聲四起,眾人全變了臉色,以為丟了差事而議論紛紛,你一句、我一句的交頭接耳,接著怪起慫恿他們來討公道的人。
不過奇怪的很,竟沒人曉得誰是先起哄的人,隱約只記得有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然後第二句、第三句跟著冒出頭,繼而越說越憤慨地聚眾聲伐,腳步也不自覺地朝沉冬樓邁開。
他們听沒中毒的人提起,當初他們毒走全身快沒命時,唯一知道解毒方法的青蓮居然袖手旁觀,還直說「含笑歸土」。
什麼含笑歸土,多麼寡情的說法!若當時她肯伸出援手搭救,至少可以少死幾個人,他們的毒也能更快清除。
這般惡毒的女子豈能讓她安然地待在莊中?她能冷血的無視眾人在生死關頭掙扎,怎麼不可能下毒,全莊里只有她一人是外人呀!
「風大哥,此舉不妥,若莊內無人打理,與死城何異?」
搦溺的身影翩然而至,鎮日照顧瞿玉蒲的萬娉婷略顯消瘦,憔悴的面容雖掩不住疲色,但刻意妝點過的嬌顏卻清麗無比。
她一出面便贏得所有人的敬重,雖然大伙兒嘴上不說,但心里都認定她是未來的當家主母,因為唯有端莊秀麗的她才配得起人中之龍的莊主。
女人不用太美,美女招禍,像她那樣溫婉謙良才是婦女的典範,擇妻當如此。
「不要隨之起舞,帶玉蒲回房休息,她的身子還不宜吹風。」真是不知輕重,連走路還有點喘的病人也讓她出房門。
「妹妹硬要跟著來,我拿她沒轍,總不好讓她昏厥在半路上。」萬娉婷狡猞地將責任推給氣喘吁吁的瞿玉蒲,一邊輕攙扶著,一邊表現出賢慧的一面。
「對、對啦!風大哥,說什麼我也要……呼、呼……也要來看你處置這個妖、妖女。」俠女本色不減,瞿玉蒲明明站不穩還硬撐,一心要挺萬娉婷到底。
「胡鬧!都剩半條命的人還敢逞強,你什麼時候見過蓮兒使妖法害人?還有娉婷,這丫頭任性也就算了,你怎能由著她去?你一向有才女之名,聰慧過人,怎麼會不懂分寸,跟她一樣不知進退?」
風寄傲的斥責讓自恃有眾人擁護的萬娉婷為之臉色一白,她原先的用意是想突顯自己在莊內的地位,好獲得大家對她「莊主夫人」身份的認同。
只是她目的還沒達到就先挨上一頓訓,讓她有很深的挫折感,相識在先的人是她,為何他一心維護的卻是另一個出身不明的女子,即使眾叛親離也要留下她?
「風大哥,你的怪罪實無道理,玉蒲的個性本就好動,要她老是待在房里她也待不住,何況她有話要對你說,你不妨先放下火氣听听。」她不慍不火地軟著腔調,讓人更覺她的大家風範。
「哼!最好不是廢話。」否則他將她們一並關進喚秋閣,等出閣日再放出來。
「哪……哪是廢話?」氣虛的瞿玉蒲挺起胸脯,佯裝俠女氣勢,「中毒前我看到妖女的丫鬟在廚房外……咳,咳!表鬼祟祟的偷窺,不曉得在打什麼鬼主意,我一喊她,她就心慌的跑走了。」
青蓮身邊的小香不知道為何大家看她的眼神十分詭異,她覺得怪怪的,就往小姐身後躲,不知此舉讓人以為她心虛,尋求主子的庇護。
「小香?」那個憨傻的小丫頭?
「不信你問她是不是去過廚房,還把一包白白的粉末灑在飯菜上?」當時她並未放在心上,此時想想那人確是小香沒錯。
瞿玉蒲的話引起極大的反應,在眾人的喧鬧聲中,風寄傲不得不把小丫鬟喚到面前,用淺顯易懂的句子問她,免得她听不懂。
「小香,我問你,大家出事的那天,你去過廚房對不對?」他希望得到的回答是否認,但是……
「對呀!小姐要吃荷糖糕嘛!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材料。」咦!她說錯了嗎?怎麼大家一臉怪異地看著她。
「那你手上拿了什麼東西嗎?」他問。
小香憨笑地露出一口白牙,「糖粉呀!沒糖做不成荷糖糕。」
她話才說完,一旁的小廝立刻嚷嚷。
「她承認了,她承認了,什麼糖粉,根本是毒藥,毒一定是她下的。」
一時間,嚷聲四起,雖無直接的證據,但是光憑一向正直的瞿玉蒲的「證詞」,犯人已經現形了,直指青蓮主僕倆。
真是百口莫辯呀!不動如山的主子依舊氣定神閑地飲著花茶,而頭一回被人瞪視的小香則慌了手腳,她哪曉得自己做錯什麼,只覺得眼前的人看起來都好凶狠,好像要吃了她似。
「小姐,我們不能吃荷糖糕嗎?」大不了分他們一人一塊嘛!她們又不小氣。
青蓮聞言,愕然的笑了,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傻人有傻福。
第九章
是夜。
月明星稀,人聲寂靜,暈黃的燭光在風中搖晃,忽明忽暗地照出一條寒瑟的石板路,兩旁的樹木郁郁蒼蒼,更顯得詭譎。
一道縴弱的身影疾行石板上,搖擺的燭火將她身後的影子拉得曳長,仿佛夜行的游神在樹影間流竄,探看誰家的姑娘夜會情郎。
一入夜是霜寒露重,巡邏的護院聚集在一起烤火,吃著上頭差人送來的夜宵,渾然不覺一抹縴巧的人影溜進了書房。
書,一本本被丟棄在旁,賬本冊冊遭閑置在書上,小山一般的書堆未受重視,來者試著敲打內牆,找出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