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的黑鍋青蓮是背定了,沒人懷疑她才是真正心懷不軌的下毒者。
「閉嘴。」她一定要一再提及此事嗎?讓他一再後悔沒及早送她出莊,若非她撞了自己一下,那柄長劍也不會往前送,毫無偏差地送入蓮兒的胸口。
「風大哥,我不想多嘴多舌的惹人厭煩,可是你為了一個負心于你的女子日漸消瘦,我看了好心疼……」他的良緣在此,不該蹉跎。
風寄傲一把推開萬娉婷輕偎的身子,面一沉,輕甩逐漸造次的柔荑。「你也不小了,該知男女有別。」
美目浮怨,她嬌聲一嗔,「風大哥不會不知曉小妹的心意,我對你傾心已久,戀慕至深,今生已抱定非你不嫁的決心,我們何不成就一段佳話?」
一說完,她眼波含媚,嬌羞地低下頭,以為他會回應她的一片情意。
「不。」
「不?」她一愕,怒從中生。
「你若想長住,我隨你意,若是想擇人而嫁,我定為你選一戶好人家,再無其它。」他從未興起娶她的念頭,以前不曾,如今更不想,他唯一想的是……
蓮兒。
遠在天外天的青蓮似有感應,抬起垂淚的眼望向無垠的天外世界,一手按著已無傷痕的胸口,獨自黯然。
情未到深處不知纏綿,心未入愛戀哪知酸澀。
「什麼?!」他當她是乞憐的食客嗎?
「我不會娶你。」他早已心有所屬。
風寄傲的一句話斬斷了她的痴心冀望,嬌麗的容貌倏地一獰。
「你敢違背師訓?」娘親將她交給風大哥時即有允婚之意,他竟敢不從師命。
「當初師父臨走前只囑咐我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凍著或餓著,我自認無愧師恩。」甚至讓她端著莊主夫人的架子收買人心而未加制止,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自行醒悟。
他只是無心,並非目盲,有些事他由著她胡作非為,但不等同他默認,不過是怕她難堪罷了。
「你、你怎麼可以不娶我?我深愛著你呀!你娶妻當擇我,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不可以不要我。」她為風大哥做了那麼多,他不能舍棄她。
見萬娉婷眼神略顯狂亂,他目一沉。「要是每個對我有意的姑娘全娶回莊,我早就妻妾成群了。」
「我不一樣,我是真心待你好的,不貪你的權勢,不貪你的財富,我要的只是和你長相廝守而已。」她也不求他的愛,只要此生兩相依偎。
「長相廝守……」風寄傲突地仰天大笑,笑得好不悲切,「我最想常伴左右的人已經不在了,我要你的真心何用?我只要我心愛的蓮兒……」
「心愛的蓮兒」這句話像一句魔咒,讓自認為委曲求全的萬娉婷再也無法忍受,她可以接受他下愛她,卻受不了他口口聲聲呼喚別的女人名字,心中那根緊繃的弦驟然一斷。
「那個妖女心腸歹毒、害人無數,為了奪珠不惜下毒、殺人,連我都差點命喪她手中,我不責怪她是為了你,你競還一心掛念她。」她不平呀!他竟敢輕賤自己的心。
「我說過不許喊她妖女。」面一冷的風寄傲眯眼怒視,對她的激憤視若無睹。
「我偏要說,妖女、妖女,古青蓮是妖物化身,她用妖術迷惑了你的心志,用妖法控制了你,讓你中其媚惑而不可自拔,她是不折不扣的妖女……」妖媚眾生,奪人神魂。
「住口,住口,你這妒婦。」他一掌攫住她的頸項,目如烈火地燃著冷焰。
萬娉婷笑得妖異,死到臨頭還得意非凡,「死在你手上我也快意,快殺了我,殺了我吧!就像你把劍刺入那妖女胸口一樣,不要有任何遲疑。」
「你……」他似燙了手似的推開她,眼中瞧見的是自己手中洗不淨的血,那抹鮮紅還留在五指之間,紅得沭目。
「殺吧!你為何怯懦了?妖女害死了那麼多人你不去追究,她奪走了寶珠你亦默然,難道你忘了風家七十幾口血海深仇是因那顆珠子而起嗎?由她身上足以追出當年害你一家的主謀。」她在逼他,逼他記起肩上背負的仇恨。
「我……」不,他忘不了親人慘死的情景,但是……他同樣深愛她口中的妖女。
風寄傲的心在拉扯,一邊是冤死的家人,一邊是心愛的人兒,他的仇、他的恨、他的愛戀,隱忍著的悲憤情緒如洪流一般涌出。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青蓮姐姐不是奪寶下毒的凶手,她不是妖女,沒有毒害任何人,她是被冤枉的。」大家都錯怪她了。
一條小小的人影從樹叢後跳了出來。
「玉蒲,你在胡說什麼?快回去休息,這里沒你的事。」一見她出現,萬娉婷慌得連忙趕人。
良心受不了苛責的瞿玉蒲避開她的踫觸,直接繞過她走向風寄傲。
「娉婷姐姐,我不能再幫你隱瞞了,其實那天我就跟在你身後……
第十章
「小伙子,想不想卜一卦呀?給我老人家賺口茶水錢。」
一句「不想」在喉間滾了滾又咽下,風寄傲在簡陋的算命攤子坐下,並未開口。
「哈!要找人是吧!老頭子我指點你一條明路,包管你眉開眼笑的直向我道謝。」兼差當月老也不錯,那老小子老是牽錯姻緣,造成人間怨偶無數。
「老先生若缺銀兩,這錠銀子就買你金口。」其實他壓根不信這些術上的胡言亂語,只是見擺攤的老叟一臉和氣,才與之攀談。
「免了,免了,有緣見到我是你的福氣,以後每逢初一、十五到我廟里上三炷清香,再擺上大魚大肉即可。」免得他那婆娘老嫌香火不盛、信徒不虔誠。
「廟里?」什麼廟?難道他是主持廟事的廟祝不成。
「呵呵……往後你會知道我是誰的,現在你直直往前走,見到一間廟宇,三跪九叩的求菩薩大發慈悲,百日後自有青蓮浮世……」大士,小神可完成您的交托了。
「那條路哪有廟……」他一抬頭,眼前竟空無一物,他身下所坐的椅子是一塊樹頭。
風寄傲懷疑自己作了一場荒謬怪誕的夢,他本來是在師弟蕭化贊的勸說下走出山莊散心,不自覺走遠了,現下舉目一瞧盡是荒涼,哪來的廟宇?
但是那一句「青蓮浮世」卻讓他不由自主的提腿前行,在荒草漫漫的郊野獨自踽踽前行,想起了那一日……
瞿玉蒲將下毒的真凶供出,震驚了莊內所有的人,眾人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竟會做出這種事。
原來萬娉婷盜寶珠的目的,是為了幫助母親辛飛娘讓死去多年的父親萬棄起死回生。
當年,風瀟灑得此至寶,將它交由最信任的長子貼身保管,這顆寶珠也就隨著風寄傲躲過歹徒毒手。
而萬棄夫婦在搶救他的過程中,並無暇去細探他的隨身對象,是以一直不知道寶珠就在他手上,直到前陣子他放出消息誘敵前來,辛飛娘才得知這件事。
其實身為恩師的她,大可以直接向風寄傲借寶珠一用,但她心思千回百轉,怕這性情孤傲的徒弟不肯在此當頭將寶珠遠借,自己的唐突之舉反倒打草驚蛇,因此,她找出萬棄生前偶然在西域得到的一株奇毒——絳珠草,說服女兒在莊里下毒,迫使風寄傲拿出寶珠救人,再伺機行竊,帶回雪山救夫。
辛飛娘的想法雖然怪誕,但也顯示她對丈夫情深意重,將他殘缺不全的尸體放在千年寒玉床以保尸肉不腐,整年相伴不離不棄,可見是名至情至性的奇女子。
為此,風寄傲並未怪罪萬娉婷下毒害人一事,只將她送到千里之外的別居,派人好生照料著,以守對恩師的承諾,讓她衣食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