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身前以極小心的惶恐語氣提問的手下,風炎魂沉下眼,冷厲又憤怒地瞪向臉上青紫交雜的暴虎。
罷才「運動」了一陣,暴虎此刻狼狽的模樣就是他的杰作,本以為流汗之後應該就會舒坦些,哪知道心情是更加煩躁。
「你說什麼,想去後山的冰池泡上十個鐘頭嗎?」
冷靜冷靜一下生銹的腦袋。
「咳咳……我想王若仍不滿足,可以直接找那個禍害……」誰種的因,誰就得負責承擔後果。
「唔——」聲一沉,似在警告。
「我是指童老叟的女兒,」那個該死的小丫頭。
要不是她,主子不會氣昏頭向他這大塊頭下戰書,害他被揍得慘兮兮。
「她……不方便。」
一提到此事,風炎魂的臉色更陰沉,如暴風雨來襲前時刻。
「不方便?」什麼意思?
他怒目橫視,「多讀點書,不要腦中無物,女人一個月一次的月事。」
「喔!是紅姑娘呀!」暴虎不以為意的聳起肩。「這有什麼好忌諱的,硬上不就成了,反正女人用起來都一樣,管她方不方便。」
「我不是牲畜。」他咬牙的說。
暴虎驚訝的一視,打從十五歲跟從主人至今已有二十年,他還沒見過鷹王對誰手軟心慈,凡是被他盯上的獵物,無一能逃出手掌之中。
可今天他卻為了某人首開前例,這代表他開始有了人性,還是……吃錯藥了,居然放過到嘴的肥肉,壓抑。
「鬼書生回來了沒?」風炎魂轉向一旁雙手下垂的曲隱,眼神銳利如箭矢。
他必須轉移注意力,鴕鳥地以為只要不想起她,他蠢動的堅挺就能平息。
「回稟主人,尚未歸來。」他照實以報。
「他辦事能力越來越差了,一點小事拖上十天半個月仍沒著落。」連個人都找不到,他的火氣又大了起來。
先前派出去的人全都無功而返,他才要自己倚重的屬下去查找,哪知結果一樣是讓他失望。
「呃,主人,這事的確難辦,因為就連龍門的人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不要找借口!」
「主人,不如……你要不要去問問童小姐?」曲隱小心翼翼的建議。
「嗟,鬼書生辦不到的事找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女娃,我說老曲你有沒有搞錯啊?」未待鷹王開口,暴虎就先出言吐槽。
「咦,你沒听說嗎?最近童小姐她擺了個算命攤子,听說上通天文、不知地理,什麼都可算,為不少人除疑解惑,找個人應該不難吧。」
說是算命攤子也不準確,其實比較像是流動攤販,她四處溜達看到誰有麻煩就用「神力」幫人解決,據說是有天眼通之類的能力,找走失的家畜不成問題,還能看出對方幾天之後會發生的事,連鬼都能抓。
「真的可信,會不會是神棍?」
「沒禮貌的家伙,居然敢說我是神棍!」笑嘻嘻的童海兒負著手走進議事廳來,沒人招呼地自己找了張順眼的椅子就坐下。「曲大哥,你家我幫你搞定了。」兩只頑皮的小表,她抓起來打兩下直接踢去投胎。
「老曲,你家是出了啥事?」暴虎疑惑的一問。
「鬧鬼。」黝黑的臉上出現兩抹暗紅,不想讓老友知道自己怕鬼。
「暴虎大大,你家若有需要,我也可以到府服務喔!」
「呸呸,我家干淨得很,你家才鬧鬼。」
「海兒,別鬧了。」該死,怎麼才看到她而已,連踫都沒踫,他就有種快爆炸的感覺。
「我沒鬧啊,我很認真,欸,鷹老大,你們剛剛說要找誰呀?」大老遠就听到他在發脾氣。
暴虎嘴快的說出,「龍門少門主,龍涵王。」
咦咦,這個名字好熟哪,是在哪里听過呢……「嗯嗯,干麼要找她?」
「因為她是我們的死對頭啊!」他翻翻白眼,還號稱無所不知,這在迷迭島上算是家家戶戶的國仇家恨,就跟以色列討厭巴勒斯坦,巴勒斯坦更想把以色列趕走的道理是一樣的。
「不懂,沒听說過。」她一副就是等著听故事的模樣。
沉不住氣的暴虎為她大概解釋這段恩怨。
龍門與鷹海盟的對立長達百年,直到近幾年才浮出面,私底下的小沖突不計其數,但未有大規模的對峙。
其實早年兩大華人幫派並未鬧得如此僵,雖然達不到兄弟般的友愛程度,可是手下弟子間仍有零星往來,有過幾次通婚紀錄。
可是在百年前,某任鷹王之妹愛上龍門的一位護法,兩人也頗有意締結婚盟,原本這是美事一樁,大家都樂見其成。
誰知那位護法在許下婚諾之前,意外地和龍家小表妹產生感情,並在短期內完婚,因此造成鷹族公主慘遭情傷,在想不開的情況下以短刀刺向胸口,一刀穿心,命喪當場。
當時她噴出的血飛濺鷹王一身,滿臉滿手都是胞妹之血的鷹王因而大怒,下令與龍門斷絕往來,並揚言要以血還血,大肆報復。
由那個時候起,龍門和鷹海盟便成了敵對幫派,百年來紛爭不斷,仇恨也越結越深。
不過其間曾遭遇幾次戰爭,忙著攘內和遷移的兩幫有暫時休兵跡象,各自安頓幫中兄弟,等日子太平後再一較長短。
「這樣懂了沒,可以找人了吧。」講古半天,害他口都渴了。
童海兒點點頭,閉起眼楮一副沉思狀,暴虎、曲隱及一干影子軍團的幫眾期待的看著她,若是她能順利找到人,他們就打算拿她當菩薩拜,救他們月兌離苦海。
好一會後,她睜開眼,在眾人期待下緩緩開口——
「找不到。」
「嗟!」大伙頓時覺得自己像個白痴。
她側著頭微嘟著嘴,也是一臉困惑。奇怪,為什麼她對這個名字有感應卻什麼都看不到呢?
而且這股隱隱的頭疼是怎麼回事?好像每次她在想自己失落的記憶時的感覺……噢,不想了、不想了,越想頭越痛,就像套上唐僧的金箍圈,越縮越緊。
不過說來也奇怪,這陣子陸續「蘇醒」的超能力,讓她覺得自己一定不是普通人,和動物用心語溝通、抓鬼、透視、預知,她到底有什麼不會的?說是蘇醒的原因是她並不感到陌生,仿佛這些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就跟吃飯睡覺一樣自然。
嗯,她一定是天女下凡來的,來到人間時一定是被灌了孟婆湯才會什麼都忘光光……
「你們玩夠了沒有!」
「冤枉啊,鷹老大,我們是很認真的在辦事。」哪知這女人這麼不濟。
「嗯,你叫我什麼?」覺得很刺耳的風炎魂眼一眯。
「呃,主人……」哼,都是她老愛亂叫傳染給他。暴虎被主子嚴厲的眼神一瞪,頓時頻冒冷汗。
風炎魂目光轉向讓他又愛又氣的俏人兒。「你看起來不笨,為什麼卻盡做些無聊事。」什麼抓鬼算命,她是太閑了嗎?
無端被罵笨,任誰都會不高興,臉臭嘴嘟地生起悶氣,表示不滿。
可是像少根筋的童海兒卻一臉笑眯眯的,一點也不覺得挨罵,不以為忤的咧開紅艷艷小嘴直笑。
他也知道她無聊啊,這幾天也不知怎麼回事,他老愛躲著她,不像以前一樣沒事就來找她抬杠,讓她覺得寂寞死了。
童海兒非常甜蜜的笑了,紅撲撲的雙頰有如染上朝陽的顏色,甜美又嬌俏地恍若沾上露水的粉紅玫瑰,在一瞬間綻放美麗。
看呆了的風炎魂有片刻的失神,胸口似被巨象撞擊了一下,呼吸為之一頓,久久無法回神地怔立著,忘了要說什麼。
那一刻,他以為看到天使由金光中走出,一雙潔白無瑕的羽翼耀著光彩,七彩炫目地迷惑他的眼,不知身處的世界是真實或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