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虔兒望著他,多少柔情流轉在心中,緩緩舉起細白小手往結實大掌一放,唇畔的笑意像一朵美麗向日葵般綻放。
那一瞬間,兩人都感受到一股戰栗的喜悅,恍若不完整的靈魂終于找到相屬的那一半,毫無縫隙的嵌合成一個圓。
說不出口的愛在彼此眼底傳遞,他們都害怕踏出第一步,卻又忍不住受對方吸引,畏懼遭拒的不安和對愛的渴求形成兩股強大的拉鋸力量。
突地,一只野鴨從草叢中低飛而過,驚醒兩人越靠越近的身影,他們的唇微微一踫又分開,滿臉窘色又有隱藏不住的開心,笑得靦腆。
「來,我帶你去看我的秘密基地。」尹子夜就像踩在泥地里的野孩子,踢掉腳上的昂貴皮鞋就拉著她往草木深處鑽去。
「秘密基地?」听起來很好玩。
兩眼發亮的應虔兒也學他月兌掉涼鞋、年齡縮小十歲似的壓低身子,被他拉著走也不以為忤,即使小草割傷了細致肌膚也不覺得痛。
他們就像兩個偷偷瞞著父母親出來玩小男生小女生,因為不被允許的禁止才顯得更有趣,以瞞過大人的耳目而感到自己很偉大,沾沾自喜。
風吹來干草味,兩人在草叢里鑽了老半天,弄得一身草屑,跟野人無異,卻依舊興致高昂。
「哇!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沒壞得很糟糕,可見我當年的功力很不錯。」果然是天才,他沒朝建築界發展真是太可惜了。
尹子夜小心地牽著她爬上小時候蓋的樹屋,雖然外觀看來有點殘破狹小,可擠兩個人剛剛好,腳下的木板都嵌入年年增輪的樹干中,看似岌岌可危卻安全。
至少板子還沒出現腐朽現象,再加上有粗樹干在底承接,支撐兩個大人的體重不成問題。
「臭美。」她取笑,卻也羨慕他有個充滿野趣的童年。
「什麼臭美,當年我還是個橫行無阻的小霸王呢!每個人看到我都要閃到一邊。」他說得飛揚得意,一點也不覺當時的惡霸行為有何不對。
應虔兒咯咯地靠在他胸前大笑,伸出縴指刮他的面頰,「不要臉,那叫流氓啦!你仗勢欺人喔!」
「什麼不要臉,那時我們尹家是這附近的大地主,他們租我們的地耕種才有飯吃,當然會對我們必恭必敬。」那時他多威風呀!
「喔!原來你是田僑仔第三代呀!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了。」難怪之前那麼聳,一副暴發戶的嘴臉。
他笑而不答地指向不遠處的老舊三合院。「那是我們尹家祖厝,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它買回來。」
「我相信你可以的。」
「虔兒……」尹子夜眼泛情意,心想著就是這個時候,他要向她示愛……
「等等,你說我們站的土地不是你的?」她一愣,打斷了他正要告白的言語。
「原則上是這樣沒錯,不過我正在和對方商談價錢問題。」唉!殺風景,她不能慢十分鐘開口嗎?
應虔兒馬上緊張的面露慌色。「那我們不就是非法入侵?人家要是報警把我們捉起來要怎麼辦?」
他失笑地仰頭一嘆。「你想太多了,這地方平常根本沒什麼人走動,你瞧那些野草長得多高呀!就算我們在里面滾來滾去也不會有人發覺。」
「是這樣嗎?」她不太安心地向外眺望,除了飛鳥的行蹤外,還當真見不到一個人。
「目前這塊上地在南鼎金控林靜雲手中,我約她幾次就為了這件事,可是她始終沒給我正面答復。」叫人遺憾。
「什麼,你們的約會是因為……土地買賣?」她的表情略帶愉快,上揚的嘴角都快裂到耳後了。
「不然咧?那位大小姐很嬌耶!又做作,吃西餐時老盯著我的刀叉,好像我的舉動多麼不合宜,需要改進,害我每次都吃得胃抽筋。」他抱怨完,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皺起臉。
「那姓鐘的和姓尉的是怎麼回事?你不會心這麼大,一口氣喜歡……兩個男人吧!」
他把自己剔除掉,不加入小丑陣線。
「喂!你不要亂說話,光泰哥就像我的親大哥,從小就很照顧我,我喜歡他就像家人一樣不行嗎?」見他恍然大悟的點頭,她又說道︰「至于師兄只是因為需要他的開鎖技巧,那把鑰匙根本打不開寶盒,我不纏著他怎麼成,你都不曉得他有多固執,死都不肯幫我開鎖。」
她都快沒轍了,除了死纏著他真的沒其它辦法可想。
「哦!原來如此。」尹子夜開始傻笑,一副很呆很蠢的樣子。
「腳有點酸,我坐下來休息一下。」咦,有塊磚頭耶!正好當矮凳。
「好,我扶你……」眼熟的四角方物讓他怔了一下,驀地臉色微變。「啊!那個不能坐,那是……呃……破爛,要丟掉的垃圾。」
「什麼破爛垃圾?」一見他滿臉慌張的想搶,她好奇地先一步拿在手上。
令她驚訝的是那不是磚頭,而是生銹的小鐵盒,里面有一條很粗很俗的金項鏈,和幾封泛黃的書信,她抽出其中一封一看,差點笑出聲。
「親愛的阿花小姐,我對你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你是我生命中的燈塔,我窗外明亮的月光,我低頭吃著便當里肥滋滋的三層肉時想著你,撇大條時也幻想著你美麗的容顏……」
尹子夜掩著面低吼,「拜托,不要再念了!」
「……阿花呀阿花,你為什麼會如此美麗,像我家門前的圓仔花,請你接受我的一片真心,愛你到每天只吃兩碗飯的小夜夜上。」
噗!這……太好笑了!不愧是聳到極點的文筆,看的人恐怕會臉上三條斜線,嘴歪眼斜。
「呃,那是我高中時期寫給鎮長女兒的情書和送她的定情禮,那時年少無知嘛!以為她會被我感動。」誰知慘遭退貨,還被奚落一番,導致日後他對女人的避而遠之,不敢再輕易表露真意。
初戀的幻滅是他人生一大傷痛,讓他面對真正喜歡的女人便會卻步不前,想逃避萌生的悄愫。
「你很喜歡她?」應虔兒心中全無芥蒂,只覺得好笑,他的求愛手法實在矬斃了。
「當時很喜歡,男孩子都喜歡美麗的女孩子,可是……」他吞了吞口水,手心直冒汗地凝視著眼前的仙子。「我現在心里有更喜歡的人,她有顆善良的心和迷糊的個性,眼楮亮得好像深海珍珠,我……我……」
「你怎樣?」他吞吞吐吐的模樣令人著急,兩頰染紅的應虔兒忍不住催他說完了文。
他的左手放進西裝外套口袋中,緊張地按住那個上次兩人一同逛街時自己偷偷買下的項鏈,明明已經準備好的求婚詞「讓我煉你一生好嗎?」卻怎麼也說不出口。「虔兒,我……我愛……呃……那個……啊,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
突然響起的悅耳鈴聲再次打斷他的好事,只見他忽然臉色大變地吼叫。
「……什麼?地被人買走了?!石桀,你這個混蛋,你不是向我保證……咦?誰?什麼,那個王八蛋居然跟我搶……好,你叫他等著,我抄家伙跟他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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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不賣,一句話。」他要敢拿喬,他一定跟他拚了!
「不賣。」
「為什麼不賣?」他留那塊地又用不著,等著百年之後造墳呀!
「我不缺錢。」事實上他錢多得花不完,正想散些財出去。
「姓尉的,我們是不是朋友?」尹子夜的手臂往他脖頸一勒,似有用交情威迫之意。
「我們是朋友嗎?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怎麼我一點也記不得。」少來套關系,他不吃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