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叫我女王陛下 第2頁

開滿白花的油桐樹下,佇立了一位神情難測的黑衣男子,他望著香煙裊繞的靈堂,飛舞的幡布多次遮住慈祥長者的面容。

他前進一步卻又停滯,目光如暗夜里的黑鑽,閃動著比石墨還深暗的顏色。

但他的眉頭微微挑了一下,在看到那兩座三層樓高的罐頭塔,以及比門還寬大的花籃後。

不孝孫夏侯淳

見鬼了,是誰自作主張題上他的名字,他和夏侯家早就沒了任何關系,居然有人膽大包天冒他的名大做文章,簡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站著干什麼,還不過去給你女乃女乃上香。」

上香?

夏侯淳冷誚的盯著眼前頭發花白的男人。「據說」這個人是他的父親,一生風流又多情的娶了三個老婆,盡享左擁右抱的美人恩。

而他的母親是這個男人的第二個妻子,生性懦弱又不懂爭權奪利,恪守傳統禮教只為丈夫而活,即使與人共夫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夏侯家在中部地區算是大戶人家,早年擁有田產甚多,是一方富裕的大地主,故而成為地方上的望族,妻妾成群乃屬平常事。

「等你這群孝順的子女做完戲後,我自會送她一程。」那三炷染了市儈的香,恐怕收的人也會不安心吧!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這些孩子當中就你最乖張,不知孝道,未盡人子之責,將父母當仇敵看待,你眼中還有我的存在嗎?」夏侯貫日怒目眥張,神情十分的難看。

夏侯淳眼底流露譏誚。「鬼話當然說給鬼听,你姑且听之何必動怒,當年我沉入海底時可沒見你伸手一援。」

「父親」二字對他而言,只是字義上的名詞,沒有半絲意義,除卻體內一半的血緣,看不出有何重要性。

唾棄除外。

「你在怪我沒及時救你嘍?你也不想想當時的風浪有多大,我自顧都來不及,哪有余力顧得了其他人的死活。」何況他不只他一個孩子。

一個不受重視,而且令人恐懼的孩子。

夏侯貫日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絲毫不見一絲心虛,他的自私彰顯在行為上,自始至終不認為自己有錯,人是私我動物,在危機之際當然是先顧全自己。

「我是被推下去的。」他不信他沒瞧見。

夏侯貫日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語調微頓。「別盡說瞎話,分明是你沒站穩往下跌,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由不得你滿嘴胡言亂語。」

「大家?」夏侯淳冷笑的一眄從眼角偷睨他的「家人」。「看來是我錯怪各位了。」

他在笑,卻給人陣陣陰寒的感覺,讓抬頭偷瞄的夏侯家眷感到惡寒襲來,連忙低下頭假嚎。

「本來就是你多想,打小你就古里古怪的和別人不同,若非你是我夏侯家的子嗣,早被人打死在街頭。」他的語氣中含有施恩之意,要他懂得知恩圖報。

敝物,是夏侯家給他的稱謂,而孤立便是一種變相的懲罰,為他沒犯過的錯受罪,沒人願意同他親近,視他為不該出生于人世間的異類。

在三歲前,他是受寵的夏侯家子孫,雖然母親在家中的地位並不高,可在渴男的家族傳承中,他的加入自然是一樁喜事。

但是自從他三不五時在眾人面前不受控制的消失半邊軀干後,身邊的人便一個個走開,昔日眾人呵逗的情景演變成回避的背影,無人肯再多看他一眼。

包括十月懷胎,生下他的親生母親。

冷眼一睇幾近荒腔走調的葬禮,面無表情的夏侯淳在一干人的注視下,手持三炷清香告慰唯一發自內心疼愛他的老人家。

若說夏侯家還有人值得他尊敬的,莫過于大公無私的陳老夫人,也就是他的親女乃女乃,她是少數不畏懼他異能的人,將他護于羽翼下,不容他人欺凌。

只可惜她的身子一向很差,三天兩頭就得上一次醫院,能全心照顧他的時間不多,以至于會發生後來的落海事件,讓他對人性徹底失去信心而不願苟活。

要不是遇到那個看似天使的小魔女,現在的他連尸骨都不在,早被魚蝦啃食一空,重新投胎轉世去了。

只是,他不得不懷疑活著是對是錯,畢竟他此時的生活介于天堂和地獄之中,縱使手上握有人人稱羨的權力,但卻是個卑微的僕人,所做所為不過為博某人一歡而已。

「你想去哪里?」

上完香準備離開的夏侯淳稍一停住,回過頭側看滿臉不豫的父親。「從哪來就回哪去。」

「這里是你的家。」他的意思是要他回家。

「家?」他低笑了兩聲,了無笑意的眼透著寒意。

夏侯貫日清清喉頭,微帶試探的問道︰「听說你現在是龍門的一份子,此事是否屬實?」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听誰說的?」他的手下可沒膽泄露他的身份。

「不用管我听誰所言,我在台中西區有塊地要賣,你想辦法給我牽上線,以最高價賣出。」他缺錢。

「你是指那塊靠近山坡的土地?」黑眼眯了眯,似在嘲笑父親的貪婪。

那塊地是廢土回填地,含有汞污泥和戴奧辛之類的廢棄物,根本不值錢,沒人會傻得將大筆資金丟進無報酬率的空洞。

而父親的用意他十分明白,無非是想利用他這條管道讓龍門吞下毫無價值的毒地,好達成其不勞而獲的目的。

「沒錯,你把它賣給龍門,再將錢轉入我帳戶。」他需要錢,越多越好。

「你出價多少?」夏侯淳狀似低忖。

「兩億……不,三億……呃!七億,我看七億差不多,如果是談到十億就更好了。」他的眼中冒出金錢的符號,似乎胸有成竹錢就快弄到手了。

「十億……」夏侯淳撫著下巴笑得好似不成問題,揚起手撩撩半長的發。「辦不到。」

「辦不到?!」聞者倏地瞪大眼。

肩一聳,他裝出相當遺憾的表情。「我和龍門一點關系也沒有。」

「什麼?!」

「我這人一向很正直,不與黑道組織有所牽扯,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嘖!驚訝的神情真丑陋,他真當這點小把戲能耍弄得了人?

夏侯貫日不是傻子,一听便听出他話中的諷意。「你是我兒子,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別以為翅膀長硬了我就管不了你,你到死都是我的兒子。」最好乖乖听話。

「我死過一次,拜你所賜。」一把捉住揮向他面部的手,眼中毫無溫意。「你就站在我身後,眼睜睜看著你的兒子們將我推下甲板,任我在海面漂流沉浮。」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船上的笑聲,張狂而得意,仿佛除掉眼中釘一般拍掌叫好,還用硬面包擲他,巴望著他快點往下沉。

他們要他死,冷血到泯滅天良,完全不當這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而且和他們流著相同的血液,一心要讓他在這個世界消失。

「天真不是壞事,但年紀一大把了還搞天真就太可笑了,你的兒子在那成排的跪著,別藉著一點點血緣關系就想佔我便宜。」

喔呵呵呵呵……

白鳥麗子般的笑聲由遠處傳來,讓夏侯淳的眉頭為之一皺,那種不太舒服的感覺由心底不斷升起,升起,再升起……壓迫著他想開溜的念頭。

「你胡說,做父親的怎麼可能傷害自己的孩子,你也不怕天打雷劈,我對每一個孩子都一視同仁,絕無偏袒。」他就知道這妖孽生來忤逆父母,無視生養他的親恩。

喔呵呵呵呵……

有妖氣!他的眉頭越蹙越緊,「那就等天來劈我吧!夏侯家的風光大不如前,你就守著老本安份過日子,別再妄想有風雲再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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