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者必遭烈火焚身,你有沒有勇氣接受火神的考驗,我們一起沖進火海里,看誰活著走出來。」手環胸的司徒五月冷笑著下了戰帖。
阿漢得神色復雜地一睨四竄的火焰。「火中無神,我不會中了你的挑撥計謀,走進你布好的陷阱。」
「說穿了就是沒膽又怕死,你還是個男人嗎?」真教人瞧不起。
「你……」他竟敢羞辱金雀王朝的後裔子孫!
阿漢得徹底被激怒了,臉色難看五官扭曲,眼看著一場沖突就要發生,一道女音適時地介入。
「夠了,你們不要再吵了,我有辦法分辨誰說的是真話,誰才是這場混亂的主謀。」
「什麼辦法?」
雙手顫抖的夏孜然先是撫著額心的月淚,遲疑了許久才將之用力一扯,咬緊牙根等著巨大的聲浪沖擊而來。
丙不其然,眾聲音紛擁而上,讓她痛苦得抱頭申吟,渾身發抖幾乎站不住腳,額上汗水如雨下,嬌柔的小臉一片死白。
她的情形讓在場的人都慌了手腳,不知她發生什麼事,想幫也幫不上忙。
但是司徒五月一眼就看出端倪,立即伸出大掌企圖扳開她握緊的手,將那只新月形狀的水晶凝石放回她眉心,壓抑她的苦痛。
「不……不要,讓我試試……」好吵、好吵,吵得她的頭都快裂開了。
「可以嗎?不要勉強,你現在感覺怎樣?」看她自我拔河地掙扎著,他十分不忍。
「聲音,好多的聲音,他們一直在說話……我的頭好痛……咦?是誰,誰在我腦子說話……」好清晰,隔開了所有的聲音。「……什麼,要我照你的方法冥想……」
突地,夏孜然的表情變得寧靜,似在聆听天籟般微閉起眼,過了差不多十分鐘後,她才微笑地睜開眼楮,臉色紅潤得像沾上朝露的櫻桃。
她走到阿漢得和強尼面前,緩緩一啟桃花似的芳唇。
「我听見了,我听見你們的心在說,這場火是我放的又怎樣,你們能查出是我所為嗎?一群無知的島民,腦滿腸肥的鎮長,就算在水里下毒毒死大半鎮上的人,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身上。」
聞言,兩人同時神色一變。
「阿漢得,對不起,辜負你的情意,我不曉得你愛我愛了這麼多年,始終不變地只為我一人,可是我不能愛你,也無法給你我的愛。」
「為什麼不能,我會輸給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外來客嗎?」他忍不住吼出積壓多年的怨恨。
「因為我一直很怕你,你太冷靜而且深沉,我看不到真實的你,所以我選擇避開你。」他是一團霧,黑色迷霧。
「這就是你的理由?」他想笑卻笑不出來,原來他隱藏的本性竟是最大致命傷。
她點頭,「你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也是女人心目中最好的結婚對象,可是你不該為了一己之私而拿他人的生命、財產開玩笑,他們和你一樣是人,並不比你低賤。」說到最後,她痛心地揚高音量。
「愛情必須自己去爭取,並且小心呵護經營,不能什麼都不做就想要擁有它,自以為高貴地不屑言愛,只等著別人主動來愛你。你太自大,其實在愛面前你只是卑微的僕人,是驕傲毀了你……」
夏孜然握住身側男人的手,對他展露笑顏,以行動告訴阿漢得,這才是愛的真諦——
沒有猜忌,沒有算計,沒有條件,彼此信任,彼此扶持。他們手心交握願意迎向任何挑戰,這是屬于他們的愛情,誰也毀滅不了。
第十章
在夏孜然柔性的盤問下,向來自視甚高的阿漢得終于認輸了,他輸在自傲和不夠坦誠,不肯承認自己只是平凡至極的男人,也會為情而苦。
于是他坦白地招供一切,包括在牲畜出沒的地區放置毒草,毒死夏家牧區的牛羊,好逼夏家祖孫向他求援,答應他開出的條件。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不料美色誘惑被識破後反而增進一對有情人的感情,他妒恨不已地再使毒計,叫人放火燒了夏孜然最在意的樹木,再把過失推給奪愛的男人,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以為這樣便能得著所愛,又可成功地趕走情敵。
但是他的陰謀詭計終究不能見容于天地間,在他自以為勝券在握之際,卻被他最愛的女人揭發了苦心的籌劃,落入受人唾棄的處境。
肯尼家數代以來的好名聲盡毀于他的一念之問,他因為危害公共安全罪、違反動物保護法以及犯下縱火案,被鎮長和忿怒的鎮民扭送法辦。
凶手已經伏法,然而肆虐的火舌卻是一發下可收舍。
「水呢?快提水來,火燒得越來越大了,我們要更多更多的水……」
滿臉通紅的夏孜然接過牧民趕忙送上的水桶,奮力地往著火的樹上潑,然而卻是杯水車薪,效果有限。見狀,她不禁悲從中來,淚流滿面。
不行了,救不了她的大樹爺爺、椿樹伯伯、和花女乃女乃、小樹苗們,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受盡折磨,哀嚎不已。
她不要,她不要它們離開她,她愛它們啊!如果她是水神就好了,就可以操控水來幫助它們免除火吻的痛苦,她還想听它們訴說曾發生在它們底下的故事呢。
傻孩子,別哭了,我們已經很老很老了,是到了該休息的一天,你不用怪罪自己的無能為力,我們要走了,有緣終有再見面的機會,你要保重,幫我們照顧幸存的小樹,我們也愛你,可愛的小女孩……永別了。
听著老樹們的告別,淚如雨下的夏孜然哭倒在焦黃的草地上,兩手撐著發燙的土地不住地抽動肩膀,怨恨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無法幫助她的朋友月兌離危險。
「別難過了,孜然,這是它們的命數,早就注定了,你再傷心也沒有用,它們再也回不來了。」火,燒毀了一切。
「不,我不要,我要它們回來,你幫我,你幫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很厲害,你一定可以的……」她緊捉住他的手苦苦哀求。
「孜然,我……」他該幫嗎?
望著沖天的怒焰,他害怕自己會讓她失望,因為這火實在太大了,利用女神湖的水怕無法完全將之澆熄,反而會使島民敬畏的聖湖為之枯竭。
「月,我求你,求你幫幫我,我找不到別人幫我,我只有你……它們在我腦子里哭,淒厲地叫著,我的心好痛、好難受,聲音……要吞食我了……」她快要承受不住了,她的心痛得她難以負荷。
「好,我幫你。」他只能盡力而為。
司徒五月的心被愛人晶瑩的淚水擰痛了,胸口盈滿她悲傷的呼喊,他的喉間也跟著感到苦澀,扶起她的手竟變得異常沉重。
「真的,你能救它們?」夏孜然不敢相信地睜大雙眼,眼中的淚水稍稍止住了。
唉,他不是神,並不能給予保證。「別抱太大的希望,我試試看而已,成不成要看天意。」
「我相信你。」她堅定地說道。
唉,他多麼不想听見這句話,感覺肩膀的重量又下沉了幾分,壓得他雙臂無力,舉步維艱地像舉了一塊千斤重的巨石。
但誰教他見不得她傷心呢!而重信守諾是龍門千百年來最堅持的信條,現在的他是架在弓上的箭,不得不發。
苦笑不已的司徒五月望了一眼盤據天空的火蟒,內心掙扎著,司水使者能掌管水源,但並不表示所有的水精都願意服從他的號令。
只能量力而為了,先解一時之困,不讓火勢繼續蔓延,好為森林留下最後一絲命脈。
思及此,他信步走至離水源最近的位置,右手一開,手心向外翻張,將身體的力量集中在掌心,催動著水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