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墳墓的貓 第5頁

以她平時的做法早就掉頭離去了,絕不會浪費時間與之攀談,鬼雖恐怖卻及不上人心,她寧可明哲保身也不願像某人一樣老是惹是生非。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今天的興致特別高,明明腦中的警鐘直響卻置之不理,听從心的指示糾纏不清,完全不似她平常作風。

或許說身處在一群怪人當中,再正常的人也會變得古里古怪吧!一時失常興起捉弄之意。

「不準摘,那是我的,妳一顆也不能踫。」怒吼聲連連,怒不可遏。

「喔!那就麻煩閣下出來阻止嘍!」頭一偏,她盯著躍上墓碑和她對視的大黑貓。「不過鬼應該不吃人的食物,等它熟透了往下掉也是麻煩,不如我幫你解決。」

住在墳地的貓?!

這句話如閃電劃過天際,迅速的打入她大腦里,美目微瞇的皇甫冰影看不出是怒還是惱,冷冷的比對手上絲毫不差的「門牌」。

所不同的是,那不叫門牌,而是墓碑排列的號碼,方便後世子孫的祭祠和辨認。

她被擺了一道,小魔女行事不會漫無目的,只是段數更高,藏在天使面具下的邪惡非凡人所能比擬,一個不察便落入她挖好的陷阱中。

難怪擁有預知能力的司徒在她離開前,語重心長的要她保重自己,有所保留的欲言又止,輕拍她的肩膀給予一個古怪的祝福。

原來她還是逃不開既定的宿命,讓這雙日見人,夜視鬼的陰陽眼發揮到極致。

「住手!」

狂吼一聲震動地表,喚醒陷入沉思中的皇甫冰影,她有耐心的斜倚著樹,輕拍棗綠色微帶暗紅絲繡的旗袍,撫撫不起折褶的緞面。

兩條麻花辮,脂粉未施,六○年代貴婦的打扮,外加一把古色古香的小洋傘,時代背景退後了三十幾年,柳絲般的美人獨立風中,看來唯美而淒涼。

她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行我素的近乎任性,明知主人暴跳如雷的不同意,她仍輕松自在的摘下隻果,未經水洗的小啃一口。

入口的甜蜜的確不差,她一口又一口的啃著手中甜脆,有點故意的惹惱果樹的所有權者,好讓他「死而復活」的爬出土坑。

只是,人的盤算還是失了一著,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滿頭銀絲的花甲老人,痀?的身影由遠處緩行而至,小小的黑點倏地變成一團。

若非她看慣了面目猙獰的黑道份子,又習于刀口上舌忝血的日子,否則真會被眼前巨人般的怪物驚得腿軟,嚶呢一聲先暈了再說。

很高的……人吧!至少看得出發福的四肢,目視而言身高起碼有兩百公分以上,一眼歪向耳際,一眼往上吊,鼻頭朝天翻,嘴闊得橫過半張臉,露出參差不齊、染上黑垢的兩排牙。

而那一身腫瘤不規則的長滿皮膚表面,一顆顆像初生幼兒的頭,要掉不掉的隨著他蹣跚的腳步而晃動不已。

她幾乎可以听見嬰兒尖銳的嘶叫聲,如果白晝披上黑衣,深沉的夜幕徐徐拉下,她大概會把他當成是夜鬼出巡鯨吞四方小表。

「小姐,這里不是妳該來的地方,請妳盡快離開。」老人呼出的氣味中混雜著一股惡臭,令人聞之掩鼻。

「這是私人墓園?」不為所動的皇甫冰影僅是挑起眉,旋了旋花洋傘。

「不是,但我家主人打算買下它。」也就是說這塊土地即將屬于墓中人所有。

「既然不是你便無權驅逐我,我來賞賞風景並不犯法。」瞧!多荒蕪的一片綠意,寂靜得不受甘擾。

老人有些生氣的揮動巨大的拳頭。「我是守墓人,這片墳地是我管的,妳不能擅自闖入。」

「喔!是這樣嗎?」收起傘,她以傘尖敲地三下。「把一座墓園管理得像荒地,你也算是有本事了,不知政府一個月付你多少薪水。」

老人听不懂語輕言淡的諷刺,山一般的龐大身軀往她逼近,「走,不許靠近,我的主人要休息。」

「休息呀!」她斜視冷冷的墓碑一眼,再次展開遮陽的傘花,「好吧!鮑孫先生,祝你有個好夢,過幾日等你心情好些我再來拜訪。」

「滾──」

如雷的吼聲由墳墓里發出,體形如幼豹的黑貓也射出不友善的怒光,扔掉果核的皇甫冰影有幾分挑釁意味,手撓胸前的發辮嫣然一笑。

游戲才剛要開始,戲貓的蝴蝶輕拍羽翼,等待下一回的交手。

也許,這是一段有趣之旅。

她是這般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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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麼鬼,居然不請自來亡者之家,這女人腦子里到底想什麼?」

一張竹制的折迭椅當場被甩成七、八段,椅腳斷裂,隼釘紛飛,完全手工編成的藤竹家具頓時化為灶口的柴火,不復原來的模樣。

微暗的地底空間透著稀微日光,由上方的聚光玻璃往下照射,照出一道熊般的暴躁身影,正煩躁不堪的來回走動。

土深十公尺,在一座照料良好的墳墓底下,四面牆壁是堅固的混凝土,下探一層是地下室和儲存室,一堆雜物和糧食大量囤積,三、五年不見天日亦不致餓死。

那是一個長得不算難看的男子,身形魁梧相當高壯,下巴有新長的青髭十分性格,炯炯有神的雙目燃燒著對闖入者的厭惡。

雖然他還不到巨人行列,但是驚人的高度仍叫人望而仰止,離兩百公分的距離大約還有十公分,腳一踮便破百的倍數。

因為他很高,體形比一般人壯碩,因此他所處的空間非常遼闊,視覺所及之處皆是他私人住所,而且極度厭煩他人的打擾。

他喜歡孤獨,享受寂寞,靠著十台電腦與外界來往,從不露面的拋棄外面的世界,拒絕來自外界善意的關心,或是懷有目的的利用。

鮑孫靜雲打小就不喜歡人群,一度被懷疑有嚴重自閉癥,但在家人的開導下才逐漸面對人與人必須交流的社會,勉為其難的和其他人相處。

可是在他十七歲那年,他又縮回不與人打交道的殼里,即使眾人悲切的指稱並非他的錯,因他而生的人卻確確實實的躺在泥土覆蓋下的墓穴里,了無生息。

「大波,你也未免太沒用了,看到那個女的就應該狠狠捉花她的臉,讓她不敢越走越深入。」最好嚇得她連滾帶爬,尖叫連連的滾出去。

眼神寫著無聊的大黑貓繞過男人的腳旁,一樣倨傲的不理會他的喳呼,前腳一伸跳上角櫃頂層,找個舒適的位置一窩。

與其說牠是被豢養的,不如說是和他同居的伴,隨他像瘋子似的自言自語,牠心情好些會喵上兩聲作為回應,表示牠還是只貓,未被瘋子同化。

但大部份時間人與貓是各據一角,沒什麼交集的各做各的事,彷佛是兩道沒有生命的游魂,沒有誰在乎對方是否還活著。

「哼!賊婆子,明明主人不允許還偷摘我的隻果,她不知道那兩棵蜜隻果很難種嗎?我叫人種了五十幾棵才活了兩棵,竟然忝不知恥的當我的面伸手一摘,囂張狂妄的把果核丟向我的墓碑……」

可惡,可惡,毫無羞恥心,連鬼都不怕的要他現身,簡直莫名其妙得叫人發火,住在墳里就是不想有人打擾,她憑什麼來騷擾他的清靜?

還說主人命她來拜訪的鬼話──根本是瞎話一籮筐,他獨居在此已有十年整,知曉他與死人同住的沒幾個,他哪有可能認識她家主人。

下次別再讓他逮個正著,否則他一定叫陳大把她倒吊在樹頭,讓她吐盡一肚子酸水,看她還敢不敢踏入生人回避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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