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紙一張接著一張揉成水餃形狀,兩百抽的面紙盒逐漸見空,擤鼻涕的聲音和小貓嗚咽聲卻不曾中斷,持續凌虐著大家的耳朵。
「都是我不好……嗚……嗚……可我不是故意說漏嘴的……也不曉得事情會這麼嚴重,嗚……我哪知道別人存了什麼心,哇嗚……我對不起小情,對不起……我是白痴,我是笨蛋,把我凌遲處死……嗚……不用、不用,我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只男人的大手遞來一杯水,一旁哭得嚴重缺水的小女人兩眼通紅,紅腫的眼眶眯成一條線,淚眼婆娑的接過來一飲而盡,也沒看清楚是誰這麼體貼,繼續自我批斗大會。
雹仲豪一手捂著耳,一手抬高腕上手表計算時間。
抱歉不斷的哭泣聲如魔音穿腦,摧殘在場的每一個人,毫不自知的「魔頭」仍在自怨自艾,根本不曉得有人已經火大的想把她掐死了。
「嗚……雪緹、幻月……知秋,我們是不是好朋友,你們要幫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嗚……咦!面紙沒了。」哭聲暫停三秒,「那個什麼扣的弟弟,再拿一盒面紙來,姊姊還沒哭夠……」
一盒面紙馬上到,小扣的嘴角往下垂,看不到招牌笑臉。
「你敢再掉一滴眼淚,廚房里的菜刀自個兒挑一把,看要抹頸還是要割腕,絕不會有人攔你。」第一個受不了的人提出建議,不明白為什麼每回見苗秀慧都這麼吵!
正打算開始哭的苗秀慧一听,嚇得兩管鼻水往回吸。「不……必到這種地步吧!刀子割肉很疼的,要是我真的一命嗚呼,你……良心何安……」
嗚……呃!不能嗚,她被瞪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死總比我們死好,想開一點,早早去投胎,我們會多燒點紙錢讓你在路上用。」另一道女聲也完全沒同情心的附和。
苗秀慧一頓,倒是認真的想了一會,「那能不能燒兩座金山銀山,我這輩子沒住餅別墅,汽車洋房也順便,還有司機、佣人、電器用品!如果有個大游泳池更棒了……」她彎起手指細數,就怕遺漏了哪一樣。
「苗秀慧,你真那麼想死嗎?我成全你。」這個笨蛋居然還當真,真想到陰曹地府當大富翁。
隨著驚人的怒吼聲響起,熊寶寶拖鞋直接貼上白目鬼的額頭。
「雪……雪緹,你好狠。」痛、痛了,她丟得未免太準了。
明明以前不是壘球隊的呀!為何每丟必中?
「你該感謝我今天沒把手術刀帶出來,否則……」她會讓對方沒機會開口埋怨。
「手、手術刀?!」苗秀慧吞了吞口水,非常安分的取下拖鞋,再像個小媳婦似的物歸原主。「好啦好啦,我不哭了嘛,那你們說現在該怎麼辦?」
話才說完,好幾道殺人的目光全往她身上射,苗秀慧立刻乖乖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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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下午,因為早上一則震驚社會的新聞,讓昔日深淵高中學生會的成員一個不少的聚集,除了秦雪緹、蘇幻月、董知秋外,負荊請罪的高秀慧當然不能置身事外。
而耿仲豪及沙士泰也沒缺席,得到消息,馬上放下手邊工作前來會合。
連小扣在內,陽明山上獨幢獨院的千坪大別墅里,一共有九個人在偌大的客廳里商量著事情要怎麼解決。
起因,則要回溯到早上的新聞。
眾人都沒想到,十年前那起警方被流彈波及意外致死的過失殺人案會被狗仔報料,並指以人民保母自詡的于濃情,不過是個靠家世掩護罪行的殺人凶手。
甚至還挖出駱天朗就是昔日黑幫老大的兒子鷹子揚的事,雖然十年前是替于濃情頂罪入獄,但畢竟有前科、背景亂是事實,新聞一播出後立刻影響了翔鷹的股價。
偏偏如果只是記者在亂寫,當了律師的蘇幻月絕對會告到對方月兌褲子道歉,但這偏偏都是事實,因此就有些棘手了,在對方暗指出有證人的情況,他們無法馬上做出什麼舉動,甚至可以預見案子真有可能會重審,相關人員包括于濃情、駱天朗以及當年在場的人都會有麻煩。
至于那個證人,他們猜想或許是那幾個虎頭幫的小弟,當年虎頭和那幾個小弟都被鷹子揚打倒在地了,他們也沒多想,更沒考慮過于濃情開槍時會有幾個人看到,當時在場的全是跟于家關系良好的警官,在人情壓力下,大家都默許了鷹子揚頂罪的行為,沒人會傻得去爆料,畢竟全部的人都做了假口供,也沒有會想跟勢力龐大的于家結仇,因此沒想到會讓人抓到把柄。
「的確,接下來要如何處理才是關鍵點,再怪誰已經沒有意義。」董知秋一臉嚴肅地看著所有人。
「跟她鬧著玩的。」收回瞪人的眼,蘇幻月附議。「大家各司其職吧,法律問題由我負責,有任何破綻都不會放過,你們放心吧,再難打的官司我也沒輸過。」
而她衷心希望這不是她律師生涯中的第一場敗仗。
「小情,我們都會幫你,你別擔心,事情不會像你想的那麼糟。」難得不冷潮熱諷的秦雪緹感性的說道。
「于同學,你也不用把翔鷹的事往心里去,我跟士泰會處理,股價短時間內就能止跌回升,你不用自責。」怕她會把錯全往自己身上攬,耿仲豪亦開口安慰。
「學姊,就算你以後當不成警察,也還是我學姊,大不了我就繼續當秘書助理。」小扣趁此展現義氣。
久久沒出聲的駱天朗僅是緊握她的手,為她心疼,話就不用多說了。
身為當事人的于濃情卻出人意料的笑了,「你們一個個干麼擺張苦瓜臉,我還沒死,用不著這麼哀傷,開心點,又不是世界末日。」看到大家的關心,她真的很滿足了。
「小情?」眉頭緊皺的駱天朗著實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
秦雪緹也露出不安的神情,「小情,難過要說出來,過度壓抑反而更難受。」
于濃情搖搖頭,反握住駱天朗的手,要大家寬心。「這件事爆發開來,我反而輕松多了,不用一天到晚擔心會不會有人發現這件事,或是人家用異樣的眼光看我,說我不配當個好警察,自己犯法卻不敢面對。」
「你是好警察。」無庸置疑。
大家都點頭贊成,認同駱天朗的說法。
「我是懦夫,這十年來我沒有一天不自責,就算是因正當防衛造成的過失殺人,我讓天朗替我坐牢是事實,我竊取天朗的青春是事實。」這是她心底最深的痛,像惡魔般纏著她不放。「你們總說現在的結果是好的,但我不能因為這樣就逃避自己應該負的責任。」
如果時間能重來就好了,她一定會選擇自己承擔。
「不要再說了,都過去了,我沒有怪過你,一次也沒有。」如果讓她去承擔牢獄之災,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知道你不怪我,但我怪自己,十年來這些想法一直沒變過,所以我總是想做得更多、更好、更優秀,來證明我存在的價值。」念書、練槍、抓賊、查案,她總是不敢松懈,就是因為這無形的束縛,「可其實……我累了。」
「小情……」
「現在才是真的過去了。」打斷男友的話,于濃情的神情坦然,看不出遭流言所傷的痛楚,反而看起來神采奕奕。「事情講開了,我反而不用背負這麼重的包袱,輕松多了,就算最後真的案件重審,我被判了刑,我也絕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