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恩浩蕩(上) 第10頁

說完,欠了欠身才退出房間,而祁天昊一直等到她腳步聲遠去,才將藥碗放在床邊,拆開信封。

他看著信,先喜後憂,神色有些復雜。

「玲瓏來過了?」風紫衣看似幽幽轉醒,眼角卻瞥了他手上的信一眼。

聞聲,他急急將信件收進衣襟,端起床邊的藥碗,舀了一口遞到她嘴邊,「妳醒了,來,喝藥。」看見他的動作,她神色一黯,沒有多說,乖乖的一口一口把藥喝掉。

「這回怎麼這麼乖?」瞧她沒有精神,他打趣。風紫衣沒有回答他,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大少爺……這回要去哪?去多久?」還記得他在林間答應她,下次不會突然不見,那麼這次她可以問了?

他收起的信里到底說了什麼,她不清楚,但這像是一個信號,每回金靈靈找他或留下訊息,他就會出一趟遠門。

罷剛玲瓏的話,她听到了,那封信,她也看到了。

「妳猜到了。」語氣沒有太多驚訝,他早該想到,聰慧如她,看到信該是意會了。

「別避開,你沒說你要去哪?」

稍一愣,他站起身,走出內室,將藥碗放回托盤上,背對著她回答,「沒什麼,就去青龍城巡巡鋪子,跟往常一樣,不用兩個月就會回來。」

半坐躺在床上的風紫衣臉上明顯寫著惱意,她壓根不信,方才玲瓏還說金靈靈要他盡早回復,兩人分明有鬼,偏偏……她沒有立場餅問。她冷著聲音說︰「什麼時候起程?」他重新步回內室,「過兩天吧。」看來是不能留到她養好病了。

「你……你要我帶著病替你處理祁府跟店鋪的事務?」雖說她已經盡量壓抑情緒,話還是越說越大聲。

「妳病養好前,店鋪的事讓管事們自理,再不行我會交代爹先暫管,府里的事讓祁貴擔心便是。」

听出他去意甚堅,也不管她生了病,風紫衣一股氣悶在心口,干脆拉過被子蒙住頭,假睡不想理他。

看她那樣,祁天昊心里也不好過,他走近床榻想拉開被子,不料她卻倔強的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嘆了一口氣,他拍拍被子安撫她,「好吧,我保證這次不會太久。」見她還是蒙著頭,他又許下承諾,「我一個月左右就會回來,等我回來陪妳賞月可好?」

她還是不出來,他無奈的搖搖頭,「妳多歇會吧,我晚點再喂妳吃藥。」

站起身,他走出房門,只是後腳才踏出門坎,轉身要闔上門,里面便傳來她的聲音——「你說的,可別忘了。」

那聲音里的委屈,不禁讓他失笑。

只是,兩天後他一走,他們有兩年多不曾再見過面。

第一年月圓,風紫衣揉掉他讓人送回府的信,將他臨走前托玲瓏給她的一盒子蓮花發簪,通通倒進祁府的池子里。

第二年月圓,她將之前揉掉卻舍不得丟的信、他用過後來傳給她的毛筆、她親手做給他的月餅……通通往池水里、月娘的臉上扔。

第四章

「不要!我不要被賣入青樓……放開我!欠你錢的是我繼父不是我……你快放開我……不要拉我……」人來人往的市集中忽然爆出女子驚慌的哭喊,聲色之宏亮叫人為之駐足,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一名身材粗壯、滿臉橫肉的中年漢子像拎小雞似的,粗如樹干的手臂拽著一個衣衫破舊、淚流滿面的姑娘,半拖半拉的向前行。

旁觀的路人雖對大漢指指點點,卻沒人敢出面阻止魯漢子的惡行。

「叫什麼叫!欠債還錢天公地道,妳乖乖的跟老子走,省得皮肉痛,當花娘又怎麼了,穿金戴銀挺好的,妳放心,老子會去光顧妳的。」大漢毫不在意,大刺剌的在街上調侃小泵娘,反觀小泵娘則是淚眼汪汪的可憐樣。可奇怪得很,眼看「怡春樓」的紅燈籠就在前頭,揚言要將人賣了好換錢的漢子卻忽地拐了個彎,朝帶著兩名丫鬟的貴氣小姐走去。

「不……我不要當花娘……欠你賭債的是我爹,你找他要呀!」

「父債子償,今天我逮到妳了還能放過妳嗎?再說妳那愛賭的爹能換多少錢?嘖嘖,妳就不一樣了,這回我本金利息都能要回來!」說完,他一巴掌揮下,尚未踫到她的身子,臉帶驚恐的小泵娘已夸張的跌倒在地。

說巧不巧,這一跌竟跌在一雙繡蝶的新鞋前,像溺水者遇到浮木似的,原來看似有氣無力的小丫頭恍若被針扎了,倏地一躍而起,躲在繡鞋主人的身後,兩只髒污的小手直捉著御用織坊「雲錦坊」所織出的綾羅綢衣。

「好心的小姐,請妳救救我,我……嗚……我不想被賣掉,拜托妳救我,有菩薩心的好姑娘,小魚兒給妳磕十八個響頭!」頭沒磕,模著名家織裳的小泵娘,盛著淚水的雙眸驟地發亮。

「咦?被賣,為什麼?!」天真無邪的小姐眨著清媚水眸,如玉嬌顏泛著不解。

「因為她爹欠我錢,拿她抵帳,我把她賣了才能拿回銀子。」中年漢子粗聲粗氣地解釋,一張凶狠的面孔橫上前。

「喔!欠錢呀!是該還……」沒什麼心機的祁二小姐不知人心險惡,當真要讓開,好讓人家能順利地拿到欠款。

可她這一讓,後頭的小魚兒也跟著她移動,她走一步,小魚兒也移一步,她後退,小魚兒亦是緊跟在側。

正值十八的祁天喜不只人美,心性亦善良得有如菩薩,這點從小到大都沒變過,也是朱雀城眾所皆知的事。

見到百姓有難一定出手相助,瞧見窮苦人家必定慷慨解囊,在城里一直很得民心,不過也有些心存不良的人,因此把她當有求必應的散財童子,老想趁機撈一票。

但前提是——敢不敢用未經允許的祁府銀兩。人家小姐背後的丫鬟可是精明得很,誰有膽向她挑釁?

「妳別走呀!小姐,他說的爹不是我親爹,只是我娘再嫁的繼父,他只會打我、罵我、餓我,還要我從早到晚劈柴、挑水,把每只雞養得比我還肥。」

「什麼,有這麼可惡的事?」一听對方悲慘的遭遇,祁天喜盈亮的眸子頓時生出淚光。

怕劇情不夠精采,小魚兒又抽抽噎噎、加油添醋地泣訴悲涼身世,企圖博取同情,果然,傻氣的祁天喜也跟著掉淚。

「嗚……妳好可憐……」一听她還差點失身,心生憐憫的祁天喜掏出手絹頻頻拭淚,眼眶泛紅。

「小姐,天晚了,我們早些回去吧,要不會挨紫衣姑娘罵的。」訓練有素的丫鬟玲瓏一邊勸阻祁天喜,一邊早以眼神暗示另一名丫鬟妍兒,趕緊回府討救兵。

沒發覺少了一人的祁天喜兀自難過,一點也沒听進玲瓏的警告,還一手攬過小魚兒,「妳爹欠人家多少賭債,是不是還了就不用被賣?」

「小姐——」一旁的玲瓏急了,急忙拉拉小姐的手。

可是玲瓏的小嘴兒才開了一半,機伶的小魚兒便大哭出聲,雙膝一跪地叩謝祁二小姐的大恩大德,嚎啕大哭中,猶能听清楚是五百兩白銀。

「才五百兩嘛,不多不多,糟糕,我這回只帶了五十兩,沒帶這麼多……」祁天喜硬是先從玲瓏那兒拿了五十兩遞給小魚兒,側著頭想了一下,一抹美如春花的笑靨忽地綻放。「有了,我這金步搖也給妳吧,把它賣了就能還錢。」

一瞧見千金難買,黃金打造的雙頭鳳釵,喜出望外的小魚兒拉開的嘴角幾乎快咧到耳後,手背一抹,哪見什麼眼淚,伸長手臂就要取走難得一見的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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