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忘光源氏 第2頁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承擔不起,反正這間旅館又不是我的,有話去妳父親的靈前說去。」一臉假笑的許月美滿口泛酸,尤其是提到旅館時,更是指著掛在大廳口的丈夫遺照大發牢騷。

「媽,妳別這麼說,旅館是我們的。」她的語氣有些無奈。

「偷歡」汽車旅館是她父親開設的,開張至今已有二十多年,雖然外觀略顯陳舊,不若現在的旅館奢華又有變化性,可地點兼具隱密和方便性,因此客源相當固定,以熟客居多,想讓一家溫飽,賺點小錢不成問題。

也因此才會父親一過世,繼母就眼紅,每每都要計較這件事。

「嘖!怎麼會是我們的?房子、土地都登記在妳名下,妳那『孝女』老爸大半遺產也是留給妳,我們母子倆連個渣渣都得不到,還得看妳臉色才有飯吃,妳可真是神氣呀!」

「媽……」她在心里嘆了口氣,卻不知道怎麼讓對方不再開口,就怕一說又要引來繼母一陣呼天搶地的咒罵。

其實,她很不喜歡討論遺產的事,遺產是以一個人的生命換來的,她不覺得父親的死換來土地房子是很值得慶幸的事,這道理難道繼母就不懂嗎?

當年,父親曾在母親面前信誓旦旦的說不再二娶,必定一心一意培育她成材,絕不負母親所托,沒想到,不過幾年時間,父親便再迎繼母進門。

她曾經很不能諒解父親、不能適應要叫別人媽媽,更不願意叫許月美帶來的女兒姊姊,直到有天晚上,她半夜起床喝水,听見父親在母親靈堂前低泣道歉,說他身兼二職還得顧著旅館,時常疏忽對她的照顧,百般思索下才決定再娶,望母親諒解。

棒天,她第一次開口喚繼母一聲「媽」,其實,繼母當時對她還不錯,就跟對自己的女兒範丹露一樣,也能將家里整理得一如母親生前,絲毫不見馬虎,又能幫著父親管理旅館,的確讓人無從挑剔起。

不料,當繼母替楊家生下第一個男丁之後,一切就變了,開始會計較自己跟兒子能從楊家得到什麼,對她這個前妻的女兒也不再有好臉色。

「哎呦,幸好妳還喊我一聲媽,沒翻臉趕我們出去,要不然我和小煌就得流離失所,靠乞食為生了。」她一直很不滿,楊冰倩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和他兒子爭產?

越想越不甘心的許月美是一肚子火,對丈夫的偏心不認同到了極點。

女兒養大了便是別人的,憑什麼分得財產?她兒子才是楊家唯一的男丁,丈夫卻把大半家產都給「別人」,她怎能不氣

「媽,我不會做出這種事,妳和弟弟都是我的家人,我一定會照顧你們。」她忽然覺得好累,好想逃開眼前的一切。

不是她受不了繼母的尖酸刻薄,而是不想讓繼母在她心中所剩的最後一點美好也腐蝕光了……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更想念小喜哥哥,他總是能在她煩躁時握住她的手,讓她感覺到溫暖,讓她覺得煩惱可以在下一秒就消散。

「最好是這樣,可別一張嘴皮說兩面話,一轉身就忘了自己說過什麼。」

「我當著爸的面允諾過妳,絕不會趕妳走,妳不用擔心……」她話還沒說完,母雞般高亢刺耳的聲音便揚起。

「要是真有心怎麼不把旅館的產權移交給我……呃,給妳弟弟?畢竟他才是楊家唯一的男孩子,最有資格繼承妳父親的資產,女兒是外人,妳實在不該私心霸佔小煌的東西。」越說越氣,話也越講越難听。

「我……」楊冰倩想解釋,聲音卻壓在喉嚨出不來,她本來就不是擅長口舌之爭的人,才會每每都讓繼母佔上風。

忽地一道嬌聲在她身後響起,讓許月美明顯退了一步。

「因為楊誠一能白手起家,用的是妻子娘家的錢,一窮二白的他當年是靠岳父資助才有本錢開創事業,而妳腳下的地是小花母親的陪嫁品,楊誠一身後的遺產是小花母親生前一點一滴攢下來的私房錢,還有大半是她娘家給的『小錢』。」

楊誠一本身比較沒有金錢觀念,習慣將錢給妻子管理,正好他的妻子身為商人之女,用錢比一般人謹慎,當省則省,當用則用,一家生計一手捉,不浪費一毛錢,因此戶頭數字年年增加。

再加上其妻出身不錯,頗受父兄們疼愛,私底下也塞給她不少現金、土地,從結婚到過世這段時間,她所擁有的財富遠勝過丈夫。

真要說,楊冰倩繼承的遺產大半是來自生母,許月美一家才是無權分一杯羹的人,況且要不是許月美一家太會花,楊冰倩應該能繼承更多。

「妳……妳怎麼又來了……」端著長輩氣焰的許月美頓時口氣一變,半是畏縮半是憎怨,振振有詞的「訓言」當下萎靡,化為氣音。

「我不能來嗎?楊、媽、媽,大門開不就是做生意,難道妳要貼上狗與莫家人勿近的標語?」她要有膽子貼,她莫隨紅第一個鼓掌叫好,贊她勇氣可佳,畢竟這附近可還沒人敢惹莫家人。

艷光四射的莫家老大依舊美麗如昔,明明「年歲已高」卻嬌艷如花一般,看來不過三十歲,低腰短裙下的一雙美腿依然勾引十七、八歲少男為她小鹿亂撞,至少能再禍害十八年。

「大姊。」

楊冰倩一喚,讓原是一臉鄙夷神色的莫隨紅極快變臉,一轉身又是和善大姊姊面容,潑辣的夜叉和慈眉善目的菩薩落差極大。

「乖,還是咱們小花有禮貌,懂得規矩,不像某些人都一大把年紀了,連做人都不會,逼得我要時常來教她。」她意有所指地瞟了某人一眼,對方臉色頓時變得更難看。

「大姊,找我有事嗎?」繼母的態度數十年如一日,她已經不想改變了,也不希望莫隨紅為她在這件事上費心,楊冰倩隨即拉開話題,「是不是小喜哥哥有消息了?」

莫隨紅揚手一揮,狀似嫌棄。「呿呿呿!別提那個不知死到哪里去的渾小子,路死路埋,溝死溝葬。」

「大姊……」雖然莫隨紅每次提到弟弟都是一臉厭惡,但她明白其實就是因為太在乎才會放不下,莫家沒有人相信莫喜青出事了,只當他貪玩不回家,藉此讓自己好過一點,這點心思,她懂。

「不說他了,妳不是畢業了嗎?最近還沒空找工作是吧?」說完,她立即瞪了許月美一眼,很滿意對方剉了一下,「妳別找了,大姊幫妳挪了個肥缺,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大姊?」一愕,楊冰倩一頭霧水。

這工作的事,怎麼事前沒听大姊提過,這麼突然?

不等她開口詢問,許月美當下反對,「等等,誰說她可以出去做事了?難道這旅館不用人顧?」她可不想當老媽子,沒日沒夜地幫別人賺錢。

「楊媽媽,妳不是很喜歡掌大權,這麼大間的汽車旅館交給妳管理不就稱了妳心意,坐著就有錢收的好事妳還不滿意嗎?」莫隨紅杏眸一橫,揚笑的唇畔帶著一絲冷酷。

「可是……」錢收了又不是她的。

「別可是了,不然叫範丹露來坐台,喔不,是坐櫃台。省得她整天無所事事,只知道拿名牌包包逛大街,拿小花的信托基金養小白臉。」

「妳……妳……」她當她是誰,居然管到她女兒頭上!

「妳什麼妳?話都講不清楚是老人痴呆的癥狀,妳先去看醫生,我跟小花有事就不奉陪了。」嗟!這種人不必白費口舌。「走吧!小花,大姊有話和妳聊聊,順便買兩件稱頭的衣服,去嚇嚇妳的新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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