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心 第2頁

即使換過心,莫紫蘇仍然不敢太放縱自己,得之不易的心髒來自別人的遺愛,她身上背負著兩條人命,不能任意揮霍。她很珍惜這顆跳動著生命力的心。

不過也因為太過珍惜,反而過于小心翼翼,平常人的跑、跳等劇烈運動她一概不踫,凡是慢慢來,不急躁,清心寡欲,不去承受無所謂的壓力,養來的生活方式似上了年紀的老年人。

其實她的身體很健康,只要不要一下子跑五千公尺,大致上是不會有太大的傷害,新的心髒很強壯,足以應付一切突發狀況。

可是小時候一次又一次的病發印象,已經刻到骨子里,讓她不自覺地產生陰影,即使醫生宣布她康復了,她仍心存陰影,時時刻刻擔心老毛病又復發。

「怯!三姊,我還是小孩子啦!你不能賴我一輩子,我將來要養老婆孩子,沒錢養你喔!你還是趕緊看破,早點找個我看得順眼的姊夫……噢!你偷打我。」凶器呢?他要按鈴申告。

「想多了,小喜,快去喊大伙兒來用餐。」莫紫蘇悄悄地將未剝殼的栗子放回手編籃里,笑容甜美。

「最好是我多想了……」咕咕噥噥的墨家小弟揉著發疼的後腦勺,沒注意到她的視線又轉向電視屏幕。

精于各國料理的莫紫蘇是一家子的主廚,雖然她也樂在其中,讓家人開心地圍成一桌子好好吃頓飯,她心里的滿足勝過物質的享受。

但是,如果餐桌上出現的不是莫家人,而是不請自來,甚至還提前一天「點菜」,那就太過分了,譬如莫家老二莫綠櫻的男友,國際知名建築師、現在兼任鎮上最大冰城老板的風浪雲,以及常在紅顏樓出沒的那頭狼——墨家老大莫隨紅的另一半。

當跑腿小弟扯開喉嚨吆喝一聲,這群大人們如蝗蟲般一窩蜂的涌了出來,絲毫不曾想過他猶在發育之中,需要很多很多養份才能長得像大樹一樣高,你拉我推地硬把他擠到一旁納涼。

唉!可憐的莫家小麼弟,注定沒有抬頭的一天,上頭有四個姊姊壓著,再來兩位準姊夫,他的日子肯定苦不堪言。

「咦,高醫師,你幾時來了,怎麼沒喊我一聲?」乍見一頭銀絲的長輩,莫紫蘇欣喜地迎上前。

「來瞧瞧我最疼愛的小病人,看你有沒有偷罵我,最近耳朵癢得很。」嗯!嗯!氣色不錯,看來有善待自己。

「我是念著你,巴不得你天天來作客。」她的歡迎之色明顯可見,毫無做假。

若說母親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親人,那麼為她進行換心手術,不時給予父執輩關愛的高萬里便是她的恩人、再生父母,他用精湛的醫術和無比的耐心搶救回她本與死神同行的生命。

她一直很感激他的仁心仁術,把他當自家人看待,任職高氏醫院院長的他是她未曾謀面的養父低三屆的學弟,更是莫家三十年來的專屬醫生,兩家交情之深厚不言可喻。

而且。還有一個眾所皆知的秘密,那就是他愛慕學長的妻子、五個孩子的母親甘春柳女士,在彼此喪偶、離異之後,他追求的表現更加明顯,簡直是把莫家當自己家一般,往來十分密切。

「是作客嗎?我還以為你打算認我當干爹,接我來接受你的奉養呢!」他半開玩笑地打趣著,心中不無此念頭,暗示得非常明顯。

聞言,莫紫蘇好笑地揚起唇,看著一邊搖頭,一邊微笑的養母。「高醫師,這點你得跟我媽商量,原則上我是不反對多個父親。」

如果他能帶給母親幸福,他們全家都會給予支持票。

母親要不要再婚,她們姊妹並無意見,不過現在母親過的十分愜意,子女孝順又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姊妹淘為伴,日子過得可比女兒們還要豐富。

「春柳呀!听到了沒,丫頭的心可是被我收買了,你說咱們要不要順理成章地在一起?」高萬里半是認真、半是玩笑語氣的說道。

他還小笆春柳兩歲,可是由外表看來,其實出頭但是保養得宜的她可比他年輕多了,光滑的面皮猶如風韻猶存的五十歲婦人,看不出一絲皺折。

「怯,給我乖乖坐好吃飯,別找小輩們麻煩,都幾歲的人了還為老不尊。」半生勞碌是為了後半輩子的清閑,而非自尋煩惱。

並非太嚴厲的語氣,一臉慈祥的莫家大家長笑中帶斥地輕嗔著,招呼著一家子人入座,不因他不正經的言語而心起不悅。

大家都太熟了,幾十年的情誼非一朝一夕建立,雖說有主客之分,可也不算外人。

像高萬里的兩個兒子在他有心的拉線下,還得喊甘春柳一聲干媽呢!要不是兒子們早就成家,他還暗想要攀門親,讓兩家的關系更為密切。

「啊!對了,小櫻,和平里是不是剛搬來一戶新的人家?」身為里長的她一定清楚。

「是的!上個月才遷入,高醫師的消息比我還靈通。」新鄰居相當低調,她過了三天才知道此事。

斑萬里歉吁地一喟。「那是我兒子的病人,最近出了點不太愉快的事,你有空就替我多關照一下,他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唉!是啊,一場氣爆意外讓他眼楮看不見,行動不便,其實很需要有人在一旁看顧著,真不知那孩子在想什麼,堅持要一個人住……」

氣爆?

莫紫蘇聞言微頓了下,夾菜的手停在半空,略顯分心地想起那則新聞報導。

是他嗎?

噢,只是剛想到他,她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小丫頭!小丫頭,回魂了,丫頭啊,你雲游到什麼地方啦?」

「啊!什麼事?」莫紫蘇連忙正了正色。

「我說你也太魂不守舍了吧!我剛說了什麼你听進去了沒?」她還好吧?

望著高萬里擔憂的眼神,她看向擠眉弄眼,朝她扮鬼臉的小妹,表情微僵。「對不起,高醫師再說一遍好嗎……」

和平里,一個寧靜和諧的小小區。

但實際上,它一點也不平靜,不時上演光怪離奇的事兒,叫剛到此地的住戶相當不習慣,有點愕然它的名不副實。

在紅顏樓後方,相距大約不到一百公尺處,那里原本有幢荒廢的破舊洋樓,野草長比人還高,樹葉稀疏的高木顯得蕭索,遮住了行人往內瞧的視線。

幾年前,有個不知名的人將房子買下,經過一番整修後,植花種草,修剪樹木,里里外外多了新氣象。

但是這房子一直未有人入住,而且四周築起一人半高的圍牆,蔓生植物爬滿籬牆頭,讓原來復蘇的生氣又蒙上了一層陰晦氣息。

表屋,里民們是這麼稱呼它的。

因為沒人住的兩層洋房不時讓經過的人听見聲響,甚至有煙味,半夜會有燈光閃爍,以及人立在窗口向外眺望的側影。

曾有過幾名試膽大的男生去一探虛實,不過里民空空曠曠,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滿地灰塵。

「請問,有人在嗎?」

推開顯得笨重的鐵門,入目的是一塊人高的大木頭,樹皮已經被刨光,似乎有人雕刻過,上半段類似人的頭顱,隱約可見五官輪廓,而下半段則完全是原木,一刀未動。

乍然一見,讓入內的人兒猛然倒抽口氣,捂著胸口平穩呼吸,暗笑自個的膽小。

幸好,心髒還在跳動,未曾停擺,不要自己嚇自己,沒事的,要勇敢點。

「對不起,我是住在前頭紅顏樓的莫家女兒,住人在家嗎?」

厚重的窗簾微掀,透進一絲絲微亮的光線,室內有不少詭異的陰暗處,即使是大白天,仍給人陰森森的感覺,仿佛有鬼魅隱藏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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