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心 第7頁

錯過你也不會心痛啊

听到這句話的聞未央有些不快,不是滋味地沉下臉。

「你對愛情又了解多少?一見鐘情或是細水長流?那是文藝小說寫來騙女人的,別傻傻地誤入陷阱,快餐社會的情情愛愛全是假的,你能相信誰?!」

她的否定傷了男人的自尊嗎?糟糕,該不會他曾被女人傷了心,一時情緒激動、憤世嫉俗起來吧?

嚦,還是趕緊轉移話題。

洋房二樓和一樓的空間大不相同,四、五十坪大小毫無隔間,一覽無遺,浴室以半透明的噴砂玻璃當做隔間,左側是改裝成吧台的開放式廚房,與餐廳連在一起,動線設計掛著兩、三張質感高檔的豹紋單人椅擺在吧台前。

右側則有張加大床組,全手工打造,精致而貴氣,營造出溫暖華麗臥室情調。

一張花紋細膩加鍍金處理,緹花絲絨的意大利進口高級沙發斜放在落地窗旁,佣懶地躺在上頭正好仰望窗外的藍天白雲,綠蔭遮陽。

若非已知情這臥房的主人是誰,咋然一見會以為走進哪個雅痞男的房間,擺設和布置都起華麗頹廢風,與拿刀雕刻的國際大師完全不搭軋。

由此可見,表里不一的聞未央有雙重人格啦,他能大半看不刮胡子,專注的創作藝術品,像個邋遢的流浪漢,也能搖身一變,換上手工羊毛西裝,儼然如貴公子般周旋社交圈。

性格多變的雙子座,如風似霧,難以捉模。

莫紫蘇視線從屋內家具轉到他的臉上,冷不防的開口—

「我可以問你眼楮是怎麼瞎的嗎?」這個問題她放在心里已久,壓得難受。

「不行。」聞未央一口回絕。

「那你眼楮真的瞎了嗎?」媒體報導不一定真實,為求收視率搞不好會添油加醋,對新聞亂加工。

「你認為我這模樣像在裝瞎嗎?」他將手枕在腦後。

「我的意思是,還是復元的機會嗎?像動手術啦,還是移植眼角膜有沒有用?」

她不知道失明前他的個性是否也像現在這麼難搞,反復不定的言行舉止,恐怕連聖人也招架不了。

但是他又不像一般遭逢巨變的人,會扯發哭喊,大呼小叫,不時憤怒地摔東西泄憤,或者是陷入濃度恐慌,邑郁的感到人生無望,繼而興起殘害自己的念頭。

他的表現出人意外的平靜,好像不過是受一點小傷,暫時入下工作來休息一段時間,眼盲眼瞎沒什麼不同,他的世界照樣運轉。

「不想讀報就上來陪我,我空出一半的床等你。」聞未央故意這麼說,擺明了不想提氣爆事件,也在警告她少探人隱私。

一瞧見他的上半身,又臉紅的莫紫蘇干脆把椅子移到門邊,以防他獸性大發。「你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看不見嗎?」

「莫小姐,你真的對我沒有任何企圖嗎?」他們不算朋友,更非親人,她的關心似乎過度了。

莫紫蘇再度搖頭,隨即想到他看不到才又開口。「我希望你過的好,不用受困黑暗之中。」

這是她的真心話。

他自嘲道︰「你是說瞎子就沒有任何價值嗎?任其自生自滅也無所謂。」

目盲了,心反而清澈了,很多以前視若無睹的盲點一一浮現,讓他「看」得更清楚誰是真心待他好,誰又是虛情假意地端著偽善嘴臉。

爆炸前的他才是瞎子,自視甚高,目空一切,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不需靠家族庇蔭也能出人頭地,他痛恨聞家人家住在他身上的痛苦。

但是,他真的沒錯嗎?

若是當年他能不那麼心高氣傲,不可一世,肯好好地倷下性子跟唯一的妹妹溝通,也許令人痛心的憾事就不會發生,如今的她還會活著,亭亭玉立地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能治愈為什麼要放棄呢?反之,你也該想想未來的日子該怎麼走下去,把自己藏起來無濟于事,勇敢走出去才是對自己負責的態度。」她念了幾則盲胞進修的新聞,有意無意地提起盲人點字的好處。

不是刻意提醒他身上的殘缺,而是想幫助他適應盲人的生活,她不可能一生一世地照顧他,他必須自立,學習新的人生該有的技能。

「你從不發脾氣嗎?」听著她清柔嗓音,聞喂養有此一問。

怔了怔,她眼神微黯。「我小時候身體不是很好,醫院幾乎是我半個家,我有心髒方面的疾病,戒急戒躁,連刺激性的飲料都不能沾。」她從未喝過咖啡,只能喝果汁和開水。

她想哭,但不能哭,因為傷身,看到別的小朋友在陽光下奔跑,打球,大聲嬉笑,她卻只能在樹底下看書,羨慕他們的健康。

為了她,姊妹們也改變了飲食習慣,不喝可樂和吃油炸品,食物烹煮方式也以清單為主,就怕她一時貪嘴,吃了對心髒有危害的東西。

「那你現在呢?」听她的聲音不像有病的樣子。

「現在是康復了,可是……」莫紫蘇苦笑了一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多次和死神擦身而過的經驗讓我怎麼樣都忘不掉,即使換了一顆健康的心髒,我還是時時擔心會將它用壞,那種沒法活下去的恐懼我終身難忘。」

「換心?」他一听這個字眼胸口倏地揪緊,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洋溢青春歡笑的年輕面容。

妹妹也把心髒捐出去了,不知道她的心髒在誰的身上,為她延續生命?

盡避,那樣的生命已不能算是她的了……

一時間,風塵的往事涌上腦海,他仿佛又看到妹妹全身傷痕累累,孤寂的躺在病床上。

然後畫面一變,成了那常常襲擊他的惡夢,一臉血淋淋的妹妹哀傷不已的向他索愛,他怎麼逃都逃不掉,無邊的恐慌如黑暗一般將他淹沒。

「我很害怕惡夢重現,因此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都是被禁止的,清心寡欲維持心靈平靜才是……咦?你怎麼了,怎麼全身在冒汗?」

說到一半,莫紫蘇忽覺怪異的抬起頭,當她瞧見聞未央似乎十分痛苦地蜷縮起身子,立即丟下手上的報紙,飛奔到他身邊。

「沒……沒事,你走開。」他太好面子了。不想讓她瞧見自己狼狽的一面。

「藥呢?你把藥放在哪里?」前些日子還看到幾包小藥丸,擱哪去了?

「我全丟了。」他又沒病,吃什麼藥。

外傷的部分已月兌皮結痂,不痛不癢,頭痛和視力問題不是止痛藥能解決的,吃得越多,副作用也越多,夢中的遙遙會不斷朝他伸出鮮血染紅的手,求他愛她。

「丟了?」停下尋藥的動作,莫紫蘇怔忡地望著他。

他冷笑。「真要同情我就過來抱住我,一個溫暖的女人正是我所需要的……」

驀地,譏誚的唇角凝住了,自嘲的低嘎嗓音消失在滾動的喉頭之中,一股熱意流過冰封的心窩,暖馥的柔軟身體緊貼著他的背。

聞未央無言了,靜靜地感受來自她無私的撫慰,她的溫柔如晨起的朝陽,悄悄地暖和他的黑暗世界。

「只要抱著你就夠了嗎?」他的身體比她想象中的冷,是由體內透出的寒。

他可以要求更多,相信此時的她不會拒絕,但是……

「這樣就夠了,我只是需要有個人陪。」

他反抱著她環向胸前的手臂,語氣中微露的落寞令人鼻酸,心軟的莫紫蘇心疼地摟緊他,想將她一身的溫暖傳給他。

無聲勝有聲,若有似無的曖昧情愫緊緊包圍著兩人,同一個姿勢維持了好久好久。

不知是誰開始的,一個小小的動作引發燎原大伙,當各自回過神時,膠著的唇瓣已分不清彼此,如火花在瞬間迸放,饑渴地需索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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