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心 第4頁

遙遙的個性你們不是不知道,若給她希望,她只會一直執著,更是看不開,難道你們只顧她的感受,卻不管我的幸福嗎?

那年的墓園中,冷風颯颯的吹著,二十一歲的大男孩逆風而立,任由森森寒風吹落滿身孤寂。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錯什麼,他追求喜歡的女孩,帶女朋友回家認識家人又錯在哪里,遙遙死了他也很難過不舍啊,但把過錯都推給他,公平嗎?

「就是你害死了她,你害死我們最愛的妹妹,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你是沒心肝,沒血沒肺的混賬……」

為什麼?

他也常問自己這一句。

為什麼當初死的不是他,既然大家的願望是留下天真無邪的小鮑主,那麼他這頭邪惡的惡龍是該被消滅,一箭穿心化為烏有。

他真的很不公平,也覺得受傷,留下來活著的人注定當罪人嗎?承受眾人的責備和怨惹,時時懷著愧疚啃噬的心,想著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愛我?我真的很愛你,愛得好卑微,為什麼你從不願回頭看看淚流滿面的我,我比她更愛你,更愛你呀!愛你、愛你……我愛你……」

一個滿臉鮮血的少女飄至眼前,連眸中流出的液體都是艷如楓紅,哀傷而悲切地述說滿腔不受垂憐的愛戀,似怨似恨地控訴心上人的無情。

躺在床上的聞未央滿頭是汗,動彈不得地想大吼——為什麼你愛我,就一定非得逼我也愛你不成,這是什麼愛呀?根本不成熟又自私。

樓下傳來一道重物落地的踫撞聲,攸地睜開的雙瞳仍是一片黑暗,不論是睡覺或是清醒,他看到的都是單一顏色——黑。

氣爆時的高溫煙霧灼傷了他的眼,他是看不見了,但不是真瞎,只是暫時失明,只要經過適當的治療,仍有八成的復明機會。

可是他另有盤算,住院不到七天便自行出院,禁止任何人探望,將自已鎖在小鎮上獨自生活。

「你認為我家里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你破壞嗎?喜歡像賊一樣偷偷模模的莫小姐。」

不請自來,一次又一次,他幾乎不用思考便知每日潛入的老鼠是誰,「死心」這兩個字似乎不在她的字典里。

「我堅持請你喊我的名字,紫蘇,還有,早呀!聞先生,今天天氣真不錯。」

風和日麗,晴空萬里。

莫紫蘇輕輕吹了吹被木頭夾到的手指,一臉朝氣地朝走下樓的主人打招呼。

「你好像很閑,老是不務正業地四處溜達到人家家中。」扶著木制樓梯扶手,聞未英一步一步往下走。

樓下空間說是客廳,實則與工作室無異域,先前,他挑選適雕刻的木頭送到此處堆放,一有空閑便挑上兩塊,有時先冥想該刻什麼,有時會先刨出形狀,再慢慢地琢磨成形,滿地的木屑便是鬼屋的由來。

這間屋子是他名下眾多房產之一,並不常來,有一段時間當成廢棄倉庫,囤積他刻壞了或是不要的木頭,想到時才會來看一下。

要不是需要一個躲避媒體糾纏的避難所,他大概不會在此長住,忍受著不時上門打擾的鄰居,而且還趕都趕不走。

「你猜對了,聞先生,我的確很閑,除了料理三餐和處理家務外,我的時間比一般人多出許多。」可以整天游手好閑,與街坊鄰居閑話家常。

「你不用工作?」聞未央準確無誤地走到他為自己準備的木頭椅,語帶諷意的坐下。

「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我太勞累,再加上我煮了一手好菜,所以家人們希望我待在家里,不必到職場上廝殺。」她說得一臉滿足,家人的關懷是她最大的動力。

莫紫蘇大學畢業那看也曾在自家公司擔任采購經理,可是在外奔波太久,或是壓力一大,她的心髒就會出毛病,心悸很嚴重,讓她感到呼吸困難。

最嚴重的是有一回她連著兩天兩夜不眠不休幫忙趕一批貨出海關,結果貨一出港,她也累得血色全失,當場兩腿一軟厥了過去。

這件事嚇壞了莫家老少,以為她又心髒病原體發了,連夜在她病房內召開家庭會議,全員投票表決,一致同意她不宜勞心勞力的辦公室工作。

不過回歸家庭也讓她多了個精通廚藝的機會,將一家人喂得飽飽鐵,每個人都露出饜足的笑容,這比事業上的成就更令她歡喜,因此,她樂在其中。

「你生病了?」他眯起眼,審視著自願來當台佣的芳鄰。

「以前,現在已經康復了,感謝高醫師的高明醫術。」以及捐心給她的善心人士。

聞未央不以為然地以指抹過光滑的桌面。「治好你的是高醫師,你用不著變相地將恩情報在我身上。」

天下沒有不求回報的人,人人都懷有私心。

「遠親不如近鄰,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里長做點事……喔!里長是我二姊,上回用小石頭打破你家窗戶的那個人。」無心之過他應該不會放在心上吧。

臂察著他面部表情,莫紫蘇中中仍有抱歉,因為他緊閉門窗拒絕訪客,她才拜托二姊出馬,不希望有一天發現他死在屋內。

幸好他後來前來應門了,不然她們賠償的可能不僅僅是一扇窗戶,而是被踹破的門板。

「你一天不來煩我很難過嗎?」他雙手環胸,明顯地表達出她一再上門讓人不堪其擾。

「如果你肯到我家搭伙,我就不用一天照三餐來問候你了。」一說完,她由野餐籃里取出約有兩碗份量的糙米飯,以及營養搭配適當的珍珠排骨、炒腰花、燜蝦粉絲、烏賊瓖肉和女乃油菠菜烘蛋。

還有一盅鱸魚湯,大約半條,一個人吃剛剛好。

「你……」很想叫她滾的聞未央聞到和昨天不同菜色的香味,那個「滾」字遲遲沖不出口。「太麻煩你了,我有管家會照料。」

他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不歡迎她把他家當自個家,任意走動,侵犯他的私人領域。

「你說那位老管家呀!前兒個我看他跌傷腿,就叫他不要來了,一大把年紀還來來去去的奔波,著實叫人不忍心。」早該退休了,像她母親一樣享享清福,雲游四海去。

他眉頭挑動了一下,似要發怒,又勉強維持著紳士風度。「你不覺得你管太多閑事了嗎?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助人為快樂之本,日行一善算是替自己積陰德,希望下輩子能當我媽的親生女兒。」她真心這麼認為。

「你是養女?」

她嗯一了聲。「不過我屬于好命的那一種,家母雖寵愛我們但不溺愛,她教了我們姊弟很多做人的道理,她告訴我們如何在弱肉強食的環境下自保,她說她已經老了,不可能永遠保護我們這些子女……」

聞未央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听著她柔和嗓音娓娓道來一家子大小瑣事不覺厭煩,接過她遞來的碗筷緩緩進食,口中吃著菠菜烘蛋,心里卻想著什麼樣的母親能教出這樣的女兒。

雖然沒見過甘春柳女士,然而從莫紫蘇近乎崇拜的語氣里,他可以深切地感受甘女士和自己母親的不同,前者的愛一視同仁,並不偏袒,手心手背都是心肝寶貝。

他的胃被美食征服了,盡避不肯承認這個事實,仍然懷疑她居心不良,但是每當用餐時間的門鈴一響,他還是會拉開門,讓她鳩佔鵲巢地佔據他的地盤。

看起來很好養的聞未央其實很挑食,之前管家每回送來的十道餐點,十之八九他都只是淺嘗到而已,根本吃不到三口,讓人以為他天生食量小,是優雅的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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