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跟班 第23頁

她被這場台風嚇壞了,臉上雨水淚水混合在一起,僵硬的十指逐漸麻木,抖得握不住任何東西。

「安……安德魯,帶我……回、回家……我不要待……待在這種鬼……鬼地方……我要回家……快帶我回去……我好冷……抱我……抱我……」

即使惡劣的氣候讓她狼狽得仿佛路邊行乞的瘋婦,她仍不改本性的命令他,毫無愧疚地只想回到安全的環境里,完全忘了自己剛做了什麼。

「冷什麼,綠櫻更冷,你要再不老實告訴我,我直接把你丟進水里,淹死你。」眼神狂亂的風浪雲使勁捏握她的細肩,力道之大似乎要將她捏碎。

「丟進水里……」淹死她?

冷厲的威脅利得似劍穿透耳膜,她背脊微微一栗,抬高迷蒙的綠眸凝視。

「安德魯,帶我回家好不好?我們可以在純白色的大教堂里舉行婚禮,我穿著白色的婚紗,高貴而典雅,你一身帥氣的西裝,牽著我一起接受神的祝福……」

茱麗亞幻想著如詩如畫的世紀大婚禮,捧著花的十二對小花童,盛裝出席的親友朝新人撒米,黑袍白領的牧師笑著宣布他們成為夫妻,許多羨慕的眼光全涌向她……一道閃電轟隆劈下,恍若婚禮上的鎂光燈,她怔了一下,復而因面前風浪雲臉上的陰鷥驚得差點站不住。

他的表情……那是想殺了她的恨意嗎?

她由心底發寒。

「我再問一遍,綠櫻在哪里?」風浪雲的眼神仿佛來自地獄的幽冥,冷得寒冽。

「綠……綠櫻……」一時間,她並未聯想到那個被她推入水堤的女人。

「里長呀!茱麗亞,你氣得牙癢癢,想拔光她一頭烏黑亮麗頭發的那個女人。」見她失神地喃喃自語,怕她真遭到嚴厲對待的元洋趕緊出聲提點。

怔了怔的茱麗亞像剛從夢里醒來,原本就自得無血色的臉龐一下子死自得有如世界末日到來,雙唇抖得無法停止。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她逼我的,我給過她機會,可是她羞辱我……她好大的膽子敢拒絕我的施舍……她……該死……」

「說清楚,你對她做了什麼,快說!」慌亂注滿胸口,瀕臨失控的風浪雲幾乎要掐碎她的肩骨。

痛意襲來,她霎時清醒地又哭又笑。「你是我的,安德魯,沒有人能從我手中搶走你,我母親不行,那個女人更沒資格,你是我一個人的!我一個人的……」

「茱、麗、亞——」他狂吼。

耳膜刺痛的她失神的喃喃低語,「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我听見好大的落水聲,撲通……」

「在哪里?」風浪雲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雙翼,飛到所愛的人身邊。

「不知道,她死了……安德魯,我們回家,不用管她了,一條賤命不值錢……」沒人比他們倆重要,那女人死了就死了,不足為惜。

閃電照出茱麗亞左頰鮮紅的五指痕,她整個人承受不住的像破碎女圭女圭摔倒在地,不慎的前額還撞到郵筒旁的警示燈柱。

她錯愕極了,也難堪不已,不敢相信他會為了另一個女人而傷她,出手之重不僅讓她嘗到口中的血腥味,也重創了她高傲的自尊。

因為太痛,她反而哭不出來,怔仲地看著她完全陌生的男人,沒辦法接受傷她最重的人竟是她最愛的未婚夫。

「你立刻給我滾回美國去,永遠永遠不要再踏上台灣,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風浪雲狠厲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往她出現的方向提腿狂奔。

元洋扶起渾身冷得像冰的嬌軀不知該說什麼,他很同情她,可是也沒辦法認同她的行為,想想她至少還活著沒事,他還是趕緊先去教人吧。

一句「自個保重」,茱麗亞被拋棄在雨中,面對人生地不熟的環境,她掩面痛哭,根本不曉得該往哪里走,越來越大的雨水勢讓她更加惶恐,連小腿遭飄過的碎石割傷她都不自知。

「你們要找里長……她剛幫我捉鴨,往河堤去了……」

風雨中傳來養鴨阿味的聲音,風浪雲身後是許多冒雨前來幫助的居民,在听到里長有難的消息,大家馬上丟下防台工作,齊聚力量先找到人再說。

眾人听阿味的指示循著河堤往下喊人,暴漲的河水夾雜大量泥砂,濁得根本看不清。

驀地,有人高喊水中好像有個人,一浮一沉的快要飄走了。

慌到沒有表情的風浪雲第一時間趕至,他認出那頭凌亂的黑發,驚駭地全身發冷,手腳僵直著,不願相信那是昨夜還笑靨燦燦的情人。

要不是驚惶失措的元洋從後抱住他,只怕此時他已跳入河中,搶救心愛的女人。

「別沖動,那邊有橋……」說時遲那時快,老舊的木橋傳來詭異的聲響,竟在轉眼間被上游大量泄下的急流給沖斷了。

水旺叔、張阿貓和雜貨店的老板娘李鳳這時找來繩索,他們試著以拋投的方式將人套住,再順勢將人救上堤防。

只是連試了十幾回,沒一回成功,讓眾人更為心急。

驀地,大伙以為回天乏術的里長忽然抬起頭,發紫的嘴唇蠕動著,不知在說什麼的輕揮著手,風雨吸收了她微弱的聲音。

這時大家才發現她左手抓著什麼東西,細看之下才知那是水利局為了方便工作人員下到河底清除雜草所規劃的階梯,配合小區景觀特別加裝的扶手式護欄。

「里……里長在說什麼?听不清楚……」

真是急死人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沒人知道莫綠櫻連連喝到污水的嘴究竟在喊什麼,除了異常冷靜的風浪雲。

「她叫我們快回去避雨,不要被風雨打濕了,她會自己想辦法爬上岸。」

「什麼?!」

聞言,眾人的眼眶都紅了,冷性冷情的莫綠櫻其實有一副好心腸,大家街坊這麼久了,怎會不了解她的個性,所以他們才選她當里長。

明明自己仍身陷險境,能不能順利月兌身還是問題,她竟然反過來擔心大家的安危,叫人怎能不動容。

一道雷在閃電後擊落,所有人驚恐的瞠大眼,眼睜睜地看著里長的手月兌離欄桿,以極快的速度往下游飄。

但更令他們驚訝的是,莫綠櫻的手剛月兌離救命的細桿,有個人立即縱身一躍,有如水中蛟龍雙臂奮力的往她的方向劃動。

踫到了踫到了,快抓住、快抓住……啊!抱住她了,可是……人呢?怎麼兩個人都不見了?!

雨,還是沒完沒了地下著,風在雲層底下席卷著氣流,發出呼~呼~呼的回音,地面潮濕滿布泥濘,一地的落葉樹干及被大風吹損的招牌、碎裂的花盆。

入夜後,台風更加猖狂,樹木傾倒,鐵皮屋頂飛起,泡了水的稻田一片汪洋,分不清是東家的田或是西家的地,沒人敢在這種天氣出門,街道上只听見恐怖的風聲狂嘯,威脅著要取走地面的一切。

河堤邊,有一幢十坪不到的小磚屋,生銹的鐵門幾乎快關不攏,以一條兩根手指粗的鐵鏈牢牢地綁在門把和內鎖之間,但無情的風雨仍灌入細縫,叫人冷得直打哆嗦。

一盞小燈、幾壇腌酸菜的瓦甕,半條吃剩的吐司旁有瓶快見底的橘子醬,一雙白女敕小腿發冷地直縮,想保持一絲暖意。

「你真傻,干麼冒險救我,要是你有個萬一,我……我怎麼活得下去……」

哽咽的女音輕輕揚起,細如軟風般溫柔,優美的縴指輕撫著微帶溫度的男性面頰,忍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順頰滴落。

不想哭的莫綠櫻在看到風浪雲額頭上十公分長的傷口時,情緒激動得不能自持,淚如雨下,心好痛好痛,幾乎快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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