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是鬼王派來的親信,見著咱們活死人村里有生人想來搶,真是不知羞呀!」
臉皮抽動的綠易水額際微浮青筋,有股沖動想毀了這群迷失靈,他們實在吵得他無法集中精神思考,一句接一句地輕侮他的人格。
要不是同情他們魂魄不全他早出手了,哪容鬼口張張闔闔的叫囂。
「安靜點,你們想讓淼淼和我們一樣不死也不活的當個活死人嗎?」
中氣十足的鬼夫子一喊,嘈雜的鬼聲頓時一吶,人形白影幻化為綠火表示不滿和難舍。
「我也舍不得她離開,可是為了她重生的機會,我們不得不放手讓她回家。」家,是所有活死人渴望的歸處。
他們寧可死在親人身邊也不願孤獨的活著,生不如死的歲月最難捱,永無終點。
曲渺渺一喚,「干爹。」局促不安的眼神是對未知的旁徨、舉棋不定。
神情一柔,鬼夫子不舍的拍拍她肩膀。「勇敢點,別放棄我們所沒有的機會,你跟我們不一樣。」
相處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哪能不難過呢!他心里真當她是女兒來疼。
「可是……」真要跟他走嗎?
好難決定。
「普通人是到不了我們活死人村,真要害你也不用多此一舉,你安心的跟著他吧!」總有一線希望再世為人。
像他們都已經絕望了,以活死人姿態繼續苟活于世。
「干爹,我……」
十八相送都沒那麼麻煩。
見不慣曲渺渺的拖拖拉拉、不干不脆,等得冒火的綠易水攔腰抱起她,單手朝快閉闔的出口射出一道白光,行為張狂的將人帶走。
他的時間也有受到限制,再晚他也月兌不了身,清晨時分的第—道曙光若破雲而出而他猶未歸位,他的將會毀滅太阿之顛,重入混沌。
「鬼夫子,他太過分了,好歹讓我們和淼淼道別。」他們的活人朋友。
「就是嘛!筒直是個土匪,人搶了就跑……」
不語的鬼夫子默默獻上祝福,拄著拐杖輕撫長須,眼眶泛淚的注視慢慢消失的出口,心變得和他年紀一般蒼老。
日子又要枯燥無味了。他想。
第三章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你最好給我說個明白。」
氣急敗壞的吼聲一起,早早縮到天花板蜷曲成人球的曲淼淼直搖頭,十分害怕地表示她不知情,人鬼的界線她比他還胡涂。
可是看在底下臉色比鬼還難看的綠易水眼中,她的搖頭等于是一種挑釁,無視他的怒氣堅不吐實,故意裝傻挑戰他的底線。
哪有人會突然由實質存在的轉為透明的鬼樣,大白天只剩下一套衣服在街上飄,整個人融化似地縮成一個光球往他懷里鑽。
要不是他隨機應變的一把捉下,趁人眼花撩亂之際往垃圾桶一塞,這會兒不是被人當成瘋子便是變態,抱著女人的衣服上街晃,其中還有貼身衣物。
早說過不與當事人有任何不當的牽扯,一找著人便往國際刑警組織設立于台灣的分部送,誰知半途發生了這件烏龍。
活生生的人怎麼會一下子蒸發為無形,叫他送不出去的暗自咬牙,只好將她帶回居住的大樓再作打算。
是誰擺了他一道?
是她還是毫無信用可言的方老頭?
「你不要那麼凶嘛!我會怕的。」他的眼神好象要吃人,她的魂都快被他嚇跑了。
「怕你的大……」好,他不氣憤,和顏悅色的和她溝通。「你先下來。」
「不要。」上頭比較安全。
下面有老虎。
「不要?!」壓下去的火苗再度復燃,他兩眼噴火的瞪視膽敢反抗他的女鬼……女孩。
曲淼淼將身子藏得更角邊,沒有下來的意願。「你會活活的打死我。」
「你、說、什、麼——」他看起來非常暴力嗎?
綠易水不自知的雙手握拳,眼露凶光像要將她碎尸萬段、銼骨揚灰,毫無平時爾雅的冷靜,只因她不慎一起的鬼風掃落他收集的水晶女圭女圭。
「我……我是說你在氣什麼?是人是鬼你比我還清楚,何必費事的來問我。」她很無辜的。
「你……」
「是你說我的一魂一魄壓在他處不算完整,所以不記得曾發生過的事實屬正常,你一直凶我也沒用。」她也很想找回遺失的記憶,知道自己是誰。
如雷灌頂,恍然靈清的綠易水無力的垂下雙肩,低咒一句不雅之詞將自己往後一拋埋入沙發,神情沮喪的嘲笑自己失了立場。
的確是他的疏忽,急于將燙手山芋月兌手,而沒想到她的問題,少魂缺魄的靈體會有部分記憶喪失,他沒注意到她茫然的神色里有著迷惘。
她給他一種「麻煩」的感覺,而他的第六感向來很準,因此他才迫不及待地想將她丟給有關單位去處理,就算領不到酬勞也無所謂,只求她快快消失。
可是他打了不下十通電話居然沒人來接手,連當初委托的方叔也不見人影,總部的回答是出任務,沒十天半個月怕難露面。
也就是說他被綁死了,至少有半個月得負責她的安全,在交差之前他必須保她毫發無傷,以免自砸招牌。
難怪他要發火了,遷怒于人。
「呃,先生,你不要生氣啦!你要是不高興,可以把我送回活死人村,我絕無怨言。」和脾氣暴烈的人相處宛如走在地雷區,隨時都有踩到地雷的可能性。
「綠易水。」他是非常不高興她的打擾,可是卻無法如她所願。
即使他很想那麼做。
「嗄?!」他在說一種飲料名稱嗎?
現在的她根本不能喝水,只好婉謝他的好意。
「我的名宇。」非人非鬼的笨蛋。
喔!原來是她誤解了。「綠先生不生氣了嗎?」
她一副小媳婦的口氣不敢大聲,小心翼翼的神情叫他有氣難紓。「別叫我先生。」
「那叫綠大哥可以嗎?」她機伶的見風轉舵,先保住一條小命再說。
「隨便。」反正她最多只能待半個月,從此形同陌路再無關聯。
放下戒心的曲淼淼低視橫躺在沙發上的男子,發現他真的很好看,五官分明十分立體,有點外悍內精的銳氣,上唇薄抿下唇微厚,應該是那種重感情的人。
可惜性情不算太好,一點小事就容易動怒,她又不是故意弄壞他的東西,是他太凶才會害她嚇了一跳,沒個控制掃過橫櫃。
她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怎麼樣,不過環顧四周的擺飾,她不得不說他是個懂得享受的人,滿屋子的高級品仿佛樣品屋,高雅得一塵不染叫人不敢亂踫,怕留下指紋。
每天光是整理這屋子得花不少工夫吧!鐘點女佣的薪水一定不便宜。
「你還待在上面干什麼,要我指天立誓絕不虧待你才肯下來嗎?」微閉著眼,他累得沒力氣一覷光球大小的長發女孩。
他猛一出聲,以為他睡著的曲渺渺差點嚇得由天花板掉下來。
「我……我沒有衣服穿。」赤身露體怪難為情的,雖然她有種常果睡的感覺。
「鬼要穿什麼衣服……」呃,她不算鬼,但也不是人。
早說她是個麻煩,果然應驗了。
「好吧!你要我燒幾件紙衣才覺得滿意?」待會他好上街買。
瞧!他又賠本了。
「紙衣穿起來很不舒服,沙沙地容易刮傷皮膚,一遇雨就化了……呃,紙衣好,便宜又耐穿,刮幾道傷口不算什麼,反正鬼不會痛。」
可是一恢復成人的模樣可會痛死人。
「你存心說來讓我內疚是不是?!」有得穿還挑剔,要不要上紐西蘭捉三頭綿羊刮毛為她制大衣。
表不穿紙衣,難道要請師傅量身訂做,一年四季各做上十二套才夠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