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力量真的非常強大,她一直以為他上次不過僥幸地贏了她一回,沒想到他只用兩指輕輕一按,她便動彈不得地任其擺怖,想逞逞威風都不成。
依稀記得他手腕的力道並未加壓。為何她的手會動不了呢?
太奇怪了,等會一定向他討教討教,教她兩招揍人快速解決法,讓她扁得快又有成就感,不必浪費她賺錢的時間。
咦!賺錢?!
「啊!忘了收錢了。」這些米蟲最不知分寸,她不盯著根本不肯動,毫無上進心,敢拖她的錢試試。
一想到四角方方的鈔票,顧不得害羞的李元修匆忙跳下床,視若無睹丟了滿地垃圾一般的衣服,直接開了柳桐月的衣櫃取衣穿。
雖然兩人體型差了一大截,但摺摺拉拉也滿像回事的,過長的袖子卷個兩圈剛好到手腕,下擺太寬綁成結正流行,一件寬松的長褲對半剪開做褲格很俏皮,練武用的黑色帶子系在褲腰顯得特別性感。
歡愛過後的女人多了一絲嫵媚風情,不自覺愛美的她仍不改魯莽性子,急著回民宿收錢沒注意有沒有穿鞋,光著腳丫子就想往外沖。
門一推——
「啊……啊……鬼……」老鬼。
天還沒亮嗎?他不是應該趕在雞鳴前回地府報到,不然他的陰氣會被陽光蒸發掉。
「你……你什麼鬼,大吼大叫成什麼體統,沒禮貌的丫頭。」差點震破他老人家的耳膜。
「我不是鬼你才是,你當鬼當久了犯胡涂是不是?做鬼要守鬼的規矩快回去,別來裝鬼嚇善良小老百姓。」她沒有吼只有叫。
丙然是個鬼鎮,生瘡化膿的老鬼滿地走。
老者氣呼呼地抹去讓他睜不開眼的異物。「你才不懂規矩,毛毛躁躁地不看左右,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是怎麼死的?」她好奇地問,企圖看出他的鬼樣。
「你這有爹生沒娘教的丫頭,想咒我早死。」氣死了,眼楮扎扎的看不清她的長相。
李元修將下滑遮住手掌的袖子再往上拉個幾寸。「我是孤兒。」
「嗄?!」她是孤兒,那他不是罵錯了。
「沒關系啦!不用替我難過,反正當了十幾年孤兒早就麻痹了,你快點去投胎別延誤時機,人間沒什麼好留戀的。」
以他的長相還是去投胎比較好,不然鬼也會被他嚇死。
「你……」上一秒鐘他還心懷憐憫她孤兒的身份,下一刻他就決定泛濫的同情心實在不該浪費在她身上,三句不離鬼地催他去死。
氣惱的老者眉眼滿是白色稠狀物往下滑,惡心地布滿一張臉毫無遺漏,點點的米粒物質有點像飯團,一條咸菜根掛在鼻頭,滿臉慘狀叫人看不見他漲紅臉色。
惡!說多丑就有多丑,左手是捏爛的紙杯,右手捏著扁掉的饅頭,饅頭里應該包著肉片和菜末,也壓得扁扁的,里面的餡料全飛到老人家的頭上。
五官又因生氣而擠成一團,任誰看到了都會大喊有鬼,何況常常見鬼的她,身邊那群「鬼族」畀人的本事可不輸他。
「我知道你要感謝我開悟你是不是?人有人道,鬼有黃泉路,你放心地走去不要回頭,牛頭馬面在奈何橋等你。」快走快走,別來攔路。
「左一聲鬼,右一句死,你巴不得我早死早超生呀!我偏不死怎樣。」可惡,可是,怎麼擦不干淨?
「難道你還沒死?」有影子的。
唉!早說嘛!害她誤會。
「我是沒死吶!你哪只眼看見我死了。」哈!好了,看得見東西了。
兩眼。但她不好意思刺激老人家,他丑得很均勻。「抱歉、抱歉,我看錯了。」
雖然沒死但生不如死,她了解、她了解,不能勾起他的傷心事,免得他把臉上的膿甩了她一身。
「哼!年輕人做事就是莽莽撞撞沒個分寸,你趕什麼趕?也不瞧清楚門後有沒有人。」要換了別人不鼻青臉腫,幸好他身子骨硬朗閃得過。
可是他的早餐卻……
說到底還是她的魯莽,沒個女孩子樣……咦,不對,這不是桐月的房間嗎?她竟還從這出來……
「門後……」她懷疑地看看沒啥損失的門板,然後再睨睨他可笑的站姿。「哈……哈……你……你不會是……」天呀!多麼可怕的巧合。
思前想後串聯起來,李元修忍不住炳哈大笑地拍膝蓋,不敢相信她的順手推門會推出個鬼……呃……命中一位老人家。
嗯,她的確太魯莽了,應該把門往內拉才是,這樣才不致嚇到自己,以為又見鬼了。
這些鬼族的人真奇怪,老是莫名地出現她身邊,就因為她不怕鬼嗎?
「你還笑得出來,我的早餐全泡湯了。」看她拿什麼賠他。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急躁了,下回我會先瞧瞧你在不在門後。」她雙手合十地道歉,像在拜天公。
「然後呢?」她別想逃避責任。
她不解地露出狐疑神色,「什麼然後?你要我牽你過馬路?」
然後她再撈一幢民宿。
「這里沒有馬路。」少根筋的丫頭,道館哪來的馬路,她睡暈頭了不成。
「喔!那你想蹲著噓噓嗎?」她最會噓尿啦!小孩子讓她一噓馬上尿濕了褲子。
不知是什麼緣故,大概她有孩子緣吧!隨便一喝立竿見影。
「女人才蹲著噓……去……你不能說一句像樣的話嗎?」害他差點跟著她滿口瘋言瘋語。
「誰說我說的話不像話,是你太愛雞蛋里挑骨頭了啦!人一上了年紀難免嘮叨,你自己要檢討檢討。」唉!那副模樣真是悲慘。
她忽然想起一首很老的民歌——
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得心里都是你,忘了我是誰……
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的時候心里跳,看過以後眼淚垂。
瞧!多貼切的歌呀!
不看他的眉和眼才不會嚇得三魂掉了七魄,忘記自己是誰,打哪兒來,就算看了以後心里嚇一跳,眼淚還是會汩汩往下流,因為他實在是太、丑、了。
「你敢說我嘮叨……」唔,她怎麼看起來很面熟,像是……「小纏?!」
「小纏?」夏天在樹上吱吱叫吵醒人的那種?「我不是蟬,我叫李元修。」
「元宵?!」嗯!誰說過這句話?他又記不住了。
人老了就是這點麻煩。
「是元修啦!你想吃湯圓趁早上到鎮上去買,看有沒有元宵節賣剩的湯圓。」不超過半年不會吃死人,頂多噎死。
湯圓兩個字給了他靈感,老先生眼一眯地注視與故人相似的面容。「是桐月帶你來的。」
臉一紅,她笑得不自然。「路很直嘛!走著走著就走進門後頭。」
她哪好意思說被人扛上床,沒什麼抵抗就讓人吃了。
很像小纏的語氣。「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我媽?」他這把年紀不會還思春吧!「我媽死了好久了,你要找她得到地下去,門牌號碼找小表問,我沒下去過不知道。」
「你道孩子拉拉雜雜地說什麼渾話,我不過問你母親的名字而已,你干麼給我一串粽子。」話一堆,沒一句能入耳。
幽默呀!老鬼……老爺子。「張秀蘭。」
「嗄?!」她說了什麼?
「嗄什麼嗄,你沒听見嗎?」可憐喔!居然有重听的毛病。
「再說一遍,給我說、慢、些。」
她總是先說上一堆廢話才進入主題,因此她忽然反性地簡約一答,反而讓他傻了眼沒事心听她說了什麼。
「張……秀……蘭……」她故意說得很慢,一個字起碼說上三十秒還附上抖音,最後的蘭字還有由遠而近的回音。
他表情微扭地抽動著嘴角,「你不能好好地說上一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