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菊冰心 第4頁

以她專業的知識和經驗判斷,這樣的傷勢早該抬到殯儀館存放,而此人居然還有微弱呼吸,強要與上天爭一線生機,悍然的意志力叫人咋舌,簡直和蟑螂一樣頑固打不死。

救不救都非她分內之事,盡人事,听天命,看他的造化了。

「拜托你,醫生,請你盡快取出他胸口的彈頭,救人如救火遲疑不得。」都什麼時候還猶豫不決。

「先言明在前,是你們的請求我才動刀,事後不可有任何怨言。」先小人後君子。

「一定,一定,麻煩你快動手,他快撐不下去了。」脈搏似乎快停止了,她怎麼還在談讓人听不懂的條件。

一定會計較還是一定沒事?「找張紙來寫下切結書,所有人都印上指印。」

「什麼?!」」

所有人都傻眼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身處何地?幾十把槍正對著她,而她不擔心自身安危,反要一行人蓋指印、寫下切結書,她是不是瘋子?

「你們大可在一邊發愣、發狂,他的命要是救不回非我之過,是你們聯手害死他。」別人的生命對她而言不痛不疼。

是死是活她並不在意。

「臭娘們,你再不救我們老大,信不信我一槍斃了你。」一個捺不住性子的男子當場將槍口指向她太陽穴。

表情不變的言醉醉打了個優雅的哈欠。「有時間廢話不如去準備後事,我看他快不行了。」

「你……」另一個人拉住沖動的男子,神情並不友善。

「醫生,雖然我們的行為是野蠻了些,但到自前為止不曾傷害過你,別逼我們出手。」

再和善的人也會被她無所謂的舉止惹火,言而有信是鷹幫的人一貫作風,她的無禮要求根本是一種挑釁,令人無法忍氣吞聲。

能容忍她至今是看在她是危急時分的惟一選擇,不然早讓她橫尸當場,成一具無名女尸,哪來一堆瘋言瘋語。

「盡避逞口舌之勇吧!如果想替他送葬請便,‘女人’的美容黨重于生命。」言醉醉刻意強調女人的壞習性。

當她開始磨起小指頭的指月復時,便是她不高興的起端,討厭和人周旋的方法是置之不理,沒人能強迫她做不願做的事。

菊,清廉、高潔,寧可花殘葉破也不向惡劣風雨屈服,傲立孤枝地迎向暴雨肆虐。

身為象征法律的正義一方,頭一回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她的低調是叫人不清楚以往的輝煌,綁架法醫算前所未聞,視公權力無一物的家伙是該學點教訓,凡事總有例外,威脅也有失效的一天。

‘雄叔,我們照她的要求去做,再爭論無濟無事。」雅痞穿著的男子率先擬好切結書,並印上大拇指指印。

被稱為雄叔的中年男子狠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齒的印下不甘願的痕跡。

救人為先,迫在眉梢的緊急叫人疏忽不得,其他人跟進地留下警方檔案內求之不得的指紋,一臉的冷沉像

「他的保證。」下巴一努,言醉醉昂然地站得很直,不動一手一足。

「你——你真是我見過最古怪的女醫生。」苦笑的一搖頭,他擅作主張地牽起動也不動的指頭印上指紋。

不多浪費時間,她將切結書平整地對折再對折,收放入醫生袍的口袋,打開用具包內的小瓶濃縮雙氧水消毒器具,吩咐一邊的人打盆熱水來。

簡陋的器材有簡陋的治療法,剪刀剪開黏貼肌膚的布料,稍微檢視一下傷口的深處,她毫不考慮地以尖利的解剖刀劃下第一刀。

躺在木板搭成的床上的傷患一吃痛,收縮肌肉,無意識的劇烈反抗使得她不容易下刀。

所以她討厭救活人嘛!

「按住他,別讓他亂動,否則不小心切斷動脈可是他自己找死。間恕不負責。

「你沒有麻醉藥或什麼能使他昏迷的藥物嗎?」石碣以上身按住傷患的肩,另喚幾人分別壓住手臂及身體各部位。

她輕甩了一滴血在他臉上。「我要不要帶根棒棒糖來安撫各位?」

自知問題可笑,石礙緊閉雙唇,看她熟練的切開傷口,輕輕一挑就彈出半指長的彈頭,利落的手法叫人嘆為觀止,好像不需要太費心。

眼一眯,他思忖起女子的身份,有醫學背景的他不難看出她是一流的外科醫生,下刀沉穩不遲疑,對傷口的熟稔像是已處理千百次似。

一般外科醫生開刀大多是切除體內的腫瘤或病變細胞,接觸槍傷的機會並不多,因此能利落的在三分鐘不到的時間取出子彈,是件不可思議的事,除非她常做此事。

看來他們「請」對了人,名醫一出手便知不同凡響,難怪她敢故弄玄虛地推拖再三不怕狂鷹半途死掉,惹來殺身之禍。

不過她太高傲了,讓人想扁她幾拳。

「啊——」

淒厲的吼聲叫人為之一栗,震住了在場的人,怔仲的吞了吞口水,打個冷顫。

「真沒用,吼得死人都由墳墓爬出來抗議。」她發誓下一次絕不救活人。

真的很吵。

「你……你灑了什麼東西在傷口上?」老大的忍痛力向來過人。

「碘酒。」縫合線一穿,她悠閑地縫著傷口,像是古代仕女在繡花。

「碘……碘酒?!」好濃的藥水味,光用鼻子聞就叫人刺激的快流淚。

回頭一睨,果然有不少人在抽鼻拭淚。

「百分之兩百的濃縮碘酒,實驗室才有的純天然提取碘酒,消毒殺菌的效果是普通碘酒的一百倍。」

「你瘋了,正常人的忍耐力怎受得起,你想活活痛死他呀!」狂鷹的臉色比先前更蒼白。

打個死結,她剪斷縫線。「既然子彈沒要了他的命,小小的藥水能紊他何呢?」她不負責的道,大概的瞄瞄其他已處理過的傷口,包扎手法看來不算專業,至少得了個乙,尚可。

直接暈死過去較好處置,動來動去的傷口有多痛她是不清楚,但是妨礙她縫補工作便是不可饒恕,她已經非常累了,沒工夫和他「肉」搏戰。

最好的辦法是讓其失去所有知覺,痛到麻痹才不會和她作對,輕輕松松地進行縫合動作。

通常三百西西的碘酒用兩西西就足夠痛昏一條巨犬,這次她非常大方地倒了半瓶一百五十西西,他還能不癱平四肢的像只待宰的公羊。

一條命值多少,診金由他們自個斟酌,她眼皮重得快張不開了,以後少來找她麻煩,除非是抬進法醫室。

「喂!你要去哪里?」石竭示意要門口的人擋住她。

「回家睡覺。」困死了,再不睡覺她會比床上的男人先死。

「誰準你離開,老大未清醒前你得照料他的傷。」這女人真是膽大妄為。

連打三個哈欠,言醉醉無視那怒顏。「你們全死光了嗎?我不是看護。」

「我不管你是誰,總之你得治好他才可以離開。」她非留下不可。

「找張床給我。」不行了,太多的人氣叫她不舒服極了。

「嘎?!」她說了什麼?

一時接不上她怪異的要求,石碣愣了一下。

「床,睡覺用的床,如果有房間我會留得甘願些。」睡飽再走。

石碣恍然大悟明了她意思。「我會給你一間私人房間,你不要妄想逃走。」

「馬上。」暫時不走,因為她沒力氣了。

連著一個禮拜有驗不完的尸,她的體力早透支,若不是邵之雍急著要傍晚送來的尸體的解剖報告書,她已經準備要給自己放假了。

身為警察大學的武術教練,要對付幾名持槍歹徒易如反掌,只是她真的太疲倦了,不想費心的與其較量手腳功夫,流汗還得洗澡才能上床,而她根本懶得動,只想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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