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紅眨眨眼回味吻的甜蜜,媚人的鳳眼輕染嬌色,恍然的怔訝投向一身湖綠色身影,一時間她似乎看見杏瞳中有著蔑視。
她狐疑地定下心再一瞧,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只有一片清澈坦然,美目含波似在取笑她的多疑。
包是她多心嗎?
「你叫……春融是吧!」人美名字也美得如詩如畫,不像她的名字俗到不行。
倪紅、倪紅、你會紅,不知老媽是存什麼心,懶得命名好歹翻翻字典,精妙博奧的中國文字優美成形,隨便一挑也好過這個市場名。
「小姐忘了奴婢嗎?」汶淚欲滴的春雪擰緊了絲絹,神情哀傷地像是痛失親人。
「呃!我……我被庸醫醫壞了腦子,很多事都記不得了。」她裝出楚楚可憐的神情好博取同情。
「紅兒……」敢說他是庸醫。
鳳眼一彎,如沐春風的微笑硬是叫人生不了氣。
「中毒太深了嘛!」
听似解釋給丫環知曉,其實是安撫身邊男人的不悅。
「哼!」他輕哼一聲,尚未原諒她的詆毀。
小氣。
「小姐當真記不得奴婢了?」身著黃衫粉裙的女子焦急地拉住倪紅的手。
「放肆。」司徒青冥手一揮,探開了她的心慌。
魯男子一個,好歹憐香惜玉一下,打狗得看主子。
「你是冬草對不對,司徒有沒有傷到你。」
「沒……沒有。」明明摔痛腰骨的冬草咬著牙搖頭,不願主子為她操心。
「你別怪司徒沒良心,我到現在還沒找到他的心。」倪紅一臉遺憾的說道。
她說得輕松毫無負擔,殊不知听的人心驚膽寒,慘白了臉色不敢直視妖魔之眼,肩頭抖動得厲害如即將凋零的落葉,夏融手中那碗桂花蓮子湯還差點翻落地。
不怕死卻怕一個活著的人,想來是件多麼諷刺的事,無知等于恐懼,恐懼會腐蝕人心,到最後人們不知為何懼怕,只因恐懼而恐懼。
換言之,並非人在害人,而是無知危害眾生。
表魅之說令人心惶惶,越是在意越害怕,如雪球般越滾越大,因此道消魔長,無情的陰影便在心底生根茁壯,終將成魔。
三人成虎,眾說紛雲,若沒有人們的疏離防備,世上哪有邪魔的存在。
魔自在心中。
「紅兒,你越來越沒分寸了,是我的嬌慣成性嗎?」好意思拿他當箭靶。
她笑笑地玩起他的大掌。「誰不知道我最怕你了,你聲音一大我就嚇得發抖。」
「怕?」他倒是不曉得她會寫「怕」這個字。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我真的很怕你逼我吃藥,又黑又稠活似你的洗腳水,我吞得很痛苦耶!」一點都不體諒她的辛苦。
丙然此怕非彼怕,她的確視喝藥為畏途。「你的榮幸。」
什麼話,喝洗腳水叫榮幸呀!為何他自己不喝。一臉不平的倪紅眯著眼看他,但看起來像在乞憐。
除了司徒青冥外,沒人發現她在使壞,食指縴縴地招戳他手背,使勁地又擰又扭毫無懼色,一點也不怕他翻臉無情痛下殺手。
她就是不怕他,沒被他那張冰臉唬住,如人無人之地的侵入他的心,順便奉上自己的心。
她向自認為蝕了本,渾然不知賺到了全世界。
「呃!小姐,你最好不要和邪醫……神醫靠得太近,有損閨譽。」夏融鼓起勇氣的勸道。
「低賤的丫頭,這里有你說話的余地嗎?」吱!都該死。
「別再傷人了。」倪紅連忙壓下他左掌以免又有人遭殃。「你打算殺光我的下人呀!」
「如果太多嘴的話。」冷眸閃著寒意,陰陰郁郁好不嚇人。
「夏……夏什麼的?」一時忘了。
「夏融,小姐。」比較冷靜的夏融忠心不變,沒有懷疑的接受她的「失憶」。
畢竟死過一回的人多少有些失常的舉止,她只認主人,不在乎她性情是否突變,能活著便是菩薩的庇佑,何必在意她言行異于平日呢!
主是主,婢是婢,一如往常。
「對,夏融,你的名字取得很有意思。」怎麼也比倪紅好听。
「是小姐取得好。」她不敢居功。
「我?」是這樣呀!「看來我的學問挺好的。」
「姐不僅文筆好,學識豐涵,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當今聖上還贊你是天下第一才女。」堪為綠袖山莊之光。
她汗顏不已的哂然一笑,實在心虛。「你說得萬般好,可是我一樣也記不得。」
「姐難道連風少爺也忘了?」一旁的春雪顯得激動的插嘴。
「風少爺……」倪紅兩眼茫然,不確定的望向司徒青冥,也許他會知道。
但是他回以漠然,似了解什麼卻不肯告訴她。
「風少爺是老爺生前收的義子,也是與你有婚約的未婚夫。」一位泱泱君子,不同于邪魔歪道。
「什麼,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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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開玩笑了,她才不會隨隨便便把自己嫁掉,單憑死人的一句話。
不是她要怪水丹虹的父親,而是上一代的口頭約定不適用在她身上,婚姻大事並非是一件買賣,隨人喊價隨人議論,總要她點頭才算數。
以前的水丹虹怎麼做她是不知情,不過她是不會冒冒失失上花轎嫁人,管他風度翩翩還是人中之龍,她的心已經替她作了決定。
司徒青冥雖然狂傲邪肆,狷色冷顏,但在魔莊她住得很舒服沒打算「搬家」,即使那個家是水丹虹出生的地方,她倪紅還是沒興趣。
偷生苟且,苟且偷生,既然水丹虹鮮少出綠袖山莊,那麼她所中的毒必是莊里人所為,被自己人背叛她一定死得很不甘心。
而她何必回去再代死一次,里頭的人她一個也不認識,誰忠誰佞根本無從分辨,她沒那閑情逸致一一調查,不如就算了。
死者已矣,多說無益。
她還是安心的讓司徒青冥養得白白淨淨,有他在沒人傷得了她,反正當個廢人總好過死人一個,知福惜福的人才有福。
至于什麼未婚夫就由他去,反正她「失憶」,就算不認賬也是理所當然,誰敢逼她點頭下嫁。
「你們不覺得,小姐像變一個人似嗎?」
咦!誰在說她?
悄悄地躲進樹叢後,倪紅撥開茂密樹枝窺視前方,賊似的把自己藏好不讓前頭的人發現,有點像在出任務時小心翼翼,靜候目標物出現。
以前總覺得這種日子很無聊,當慣了閑人以後才發現「偵察」也是件有趣的事,偶爾動動筋骨活絡活絡,免得骨頭全生銹了。
壓下眼前繁密枝葉,她終于看清楚是誰在背後討論她,原來是水丹虹最寵信的三名丫環——春雪、夏融、冬草,她們真的很閑。
風眼眯起兩道利光,既然她閑她們也閑,不妨來玩捉賊的游戲,看看她們是否如外在一般忠心不二,越親近的人越有可能是出賣你的人。
因為水家千金中的慢性毒,沒個三年、五年毒不死她,而最為可疑的便是照料她飲食起居的人。
除去已死的眠秋外,其他三人都有賺疑,套句他們辦案人員常說的一句——
最不可能的人往往是凶手。
即使親如姐妹都有可能因隙故而起沖突,何況身為奴僕,又有幾分姿色,這其中的牽涉大有可為,為情、為仇、為財,甚至是嫉妒。
人的心非常復雜,必須抽絲剝繭方能見真章。
而此事非她莫屬,誰叫她撞上了,因為她是現職警察。
「是有這種感覺,小姐的言行舉止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像是陌生人。冬草朝春雪點點頭。
「你們不認為很奇怪嗎?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變了個樣。」叫人非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