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染情 第3頁

站在新聞從業人士看來是很熱鬧,不乏沒題材填滿八大張篇幅,鬧得越凶紙才賣得多,她也不好指出亂象惹得人心惶惶,飯碗捧得穩才是重點。

要亂大家一起亂,把台灣搞沉了就不怕中共的飛彈攻過來,叫外人笑話自家人打自家人耳光。

「璽璽呀!妳瞧瞧許仔(苦,台語發音)都不苦了,妳干麼還一副天要垮下來的表情?」真是吃了糖喊牙疼。

藏璽璽用報紙蓋住頭。「因為我在心痛,到手的一篇報導在我鼻前飛掉。」

「妳唷!看開點,下回再努力,別去拍到藝人幽會的畫面。」她根本是無病申吟。

「拜托,妳一定要提醒我自己做過的蠢事嗎?我已經打算戴紙袋出門了。」她哀號地伸出手做投降狀。

「有福不會享。」小胖忍不住抽掉覆在她臉上的報紙,小肥指往她腦門一扣。

真是諷刺呀!他多想有她的運氣,老跑藝文路線又撈不到什麼油水,更別提獎金了。

「小胖哥,你偷襲我。」她積存的沮意化為力量,突地跳上椅子指著他。

「嘖!看她精神多充沛呀!再挖幾條馬路新聞都不成問題,咱們都被她玩弄了。」兩指一夾,許秋月笑得溫柔,往她小腿擰去。

吃痛的藏璽璽趕緊跳下椅子,這些新聞界的大哥大姊可是心狠手辣的廠衛,為了日後成為偉大的財經記者,她得好好保重自已。

自我厭惡是一時,年輕人斗志恢復得快,人生總有低潮的過度期,就當是上蒼的一種磨練吧!

頹廢的委靡神色一收,重新振作的藏璽璽神情充滿向日葵般的光彩,不認輸、不服輸、不放棄是她拚新聞的沖勁來源,因此小胖子笑她是拚命妞,車頭總似不辨方向地往前直沖,不怕苦和累。

失敗是九成功打底,挫折是為戰斗力加料。

「藏璽璽,主任找妳。」

孔雀似的張桂竹穿著香奈兒新裝走了過來,高傲的下巴始終抬得很高,自以為是名門貴婦,說穿了不過是休閑版的專欄記者罷了,接觸的全是知名的上流人士。

「他找我干麼?想給我排頭吃呀!」她不高興地沖口一吼。

「挖條八卦新聞就敢大聲呀!妳是報社的搖錢樹,大紅人嘛!」她口氣說得十分酸。

「妳……」

「財經記者去跑影劇線,妳不覺得很丟臉嗎?」她掩口訕笑,扭扭腰地走開。

不來嘲弄一下心不爽,老是讓她出鋒頭,搶走她建立多年的社花形象,拚一下陰算是出口悶氣。

張桂竹的嘲諷讓好不容易提起精神的藏璽璽又垮下雙肩,無精打彩地失了生氣,看得其它人好氣又好笑,她鑽哪門子的牛角尖?

「失魂落魄干什麼,主任找妳還不去?」小胖推推她的背。

「不是訓話就是一些老調重彈,听了傷心。」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勇敢受死去。」勇士和烈士只差一字,差別在生與死。

「美麗阿姨,妳好狠心哦!」居然叫她去死。

一言不發的許秋月抬起秀氣的腿往她一踹。「少裝死,快去。」

就這樣,尖叫的藏璽璽跌入編輯主任張太郎的辦公室,轟然的大笑聲在身後響起。

※※※

「藏小姐,妳不必向我行如此大的禮,我怕折壽。」似笑非笑的禿頭主任撫著山羊胡。

有得有失,頂上無毛全長到下頭來了,唐吉訶德式的風雅。

「我是在找地上的銀子,也許有人掉了。」她沒好氣地拍拍灰,一臉不快地斜睨門外的眾人。

一個甩門,隔絕了門里門外,沒大沒小的藏璽璽抬了把椅子往主任的對面一坐,中間隔了張辦公桌,雙手托腮地一臉認命樣,要倒垃圾請盡快。

報社規模在業界不算大,和幾個企業形式的大報社一比就有點小巫見大巫,但是銷售量還算不錯,不致虧本經營。

全公司上下人不多,現職和兼差及工讀的員工大概四十幾名,每日為「光明報」忙碌著,口碑甚受贊揚。

一間小報社要生存著實不易,全賴員工的向心力,在時局艱難的時刻願減半薪才能存活至今,不少大企業和工廠都逃不過崩市的股票而宣布倒閉,可見報社的實力不容小覷。

當然居功厥偉的大福星非藏璽璽莫屬,打從十七、八歲來打工跑基層就不時屢建奇功,掌握了不少獨家的藝人動態。

誰會去關心國家大事,杏林史是做給新聞局看的,藝文和社會版以溫馨和寫實為對比,帶給讀者視覺上的沖擊感,真正讓人感興趣的是滿天亂愛的藝人們,他們的一舉一動才是銷售量的主因。

避他哈日、哈韓還是哈星星,只要哈迷們想看就一定有獨家,維持相當的報業水準不留垢病,這是「光明報」矢志實現的目標。

凡事有利有弊,小報社在影劇版的成就凌駕大報社的聞名記者,對方在顏面上掛不住總會有些小動作,不是影射相片有合成之虞,便是含沙文字造假,諸如此類好挽回一些下墜的聲望。

「撿到錢別忘了分我,最近口袋滿輕的。」張太郎意有所指的口氣讓藏璽璽神經一緊。

「我不跑影劇新聞,你高薪利誘或是拿槍威迫都沒用,我抵死不從。」她是有格調的新聞記者。

做人要有原則,該堅持就絕不妥協,六親不認才是專業的工作態度,誰來說項都沒折扣可言,即使是她的頂頭上司。

山歸山,河歸河,山河不相逢。

「璽璽……」他張口欲言,清亮的女音早一步搶白。

「請叫我藏小姐,別想假私濟公,我們不是很熟,少攀交情。」不防著他不行,越老越奸。

老姜辣口,要小心斟酌份量入口。

「妳很頑劣喔!藏小姐,讀者才是衣食父母,我們有責任提供他們知的信息。」他和緩地說道。

她就知道他要洗腦了,什麼加薪嘛!「把頭版空下來,我去把計算機大亨的老婆拐來做專訪。」

「咳!妳曉得大眾的口感很挑,我們賣的是報紙,總要,呃,怎麼說呢……多方位設想以達到盡善盡美,可塑性的記者不該局限于小方格,要放眼世界觀……」

于是乎,以下是將近半小時的個人演講時間,听得昏昏欲睡的藏璽璽完全插不上話,支撐著不闔上的迷離星眸,有一句沒一句地瞧他說得口沫橫飛。

誰說人有言行自由,瞧她多可憐呀!受困于上司的口水中無力上岸,載浮載沉地飄浮在實木地板上,穿腦的魔音一陣陣,每隔一段時間就是她的受難日,在報紙銷售量平平之時。

從她成為正式員工到現在已有三年了,老調重彈了好幾回,先是長篇大論,再來是情緒激蕩,接著是苦口婆心,然後是報社的存亡大計,他的退休金。

每每復映一貫不變的情節,「老年人」沒什麼創意,虧他還是站在最前線的資深新聞從業人員呢!

「妳不想想全報社有多少人仰賴這份薪水養家活口,全球經濟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期,人人都有失業的危機,妳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犧牲全報社同仁的生存大計,那是非常不公平的事……」

說了一半的張太郎無預警地重拍桌面一下,驚醒剛打了個盹猛擦眼屎的女孩,嘴角還有一道不甚明顯的涎痕,一副茫然的模樣。

念完經了嗎?她該雙手合十地說聲阿彌陀佛或在胸前畫十字架以示敬畏?

真不容易呀!嘮叨的老頭,他不懂長話短說的藝術。

「妳呀妳,不能象話些嗎?渾渾沌沌坐無坐姿,真不知道妳媽是怎麼教妳的,目無尊長。」當他在唱催眠曲,一睡天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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