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也許。」
「除了一匹名叫黑雲的馬,你……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嗎?」她語帶試探地問道。
他搖搖頭。「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你的家人一定還在找你吧?」萬靜湖又道。
「或許,但也可能我根本沒有家人。」望安打趣道。
她眉心一皺。「每個人都是爹生娘養的,誰沒有家人?」
「可是我對家人毫無記憶。」他淡淡的道。
見他對于自己完全不記得家人之事不感到難過失落或憂傷,萬靜湖忍不住又問︰「那你……你可記得你有妻兒?」
望安故作嚴肅地道︰「我不記得……會不會……黑雲其實是我妻子的名字?」
說完,他徑自哈哈大笑。
她知道他又在鬧她,羞惱的瞪了他一眼。
望安突然看著遠方,喟嘆一聲,「要是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應該就得迷迷糊糊的過一輩子了吧?」
萬靜湖輕拉起他的手,安慰道︰「望安哥哥,慢慢來,你會想起來的。」
說心里話,她希望他永遠不要恢復記憶,因為一旦他恢復記憶,就會離開望春城,回到他該回去的地方,可是她希望他能一直待在望春城、待在她身邊,但是她也明白這樣的想法自私又殘酷,很不應該。
他凝視著她,知道她為他難過,不禁勾唇一笑。「靜湖,我不難過。」
「咦?」她微怔。
「能想起自己的事當然是好事。」望安說道︰「但不知為何,我對于失憶這件事竟然絲毫不在意……」
听他這麼說,萬靜湖不自覺松了一口氣。「不記得也沒關系,就這麼在望春城待下吧,家里不缺你一只碗一雙樣。」
他笑視著她。「嗯,你總要嫁人,待你出嫁,我就代你陪伴照顧老爺子吧。」
她一听,不滿的鼓著腮幫子、嘟著嘴。「誰說我要嫁人了,我要一輩子陪著爺爺。」
望安好笑的回道︰「你若是一輩子不嫁人,老爺子可要擔心了。」
聞言,萬靜湖把腕帶緊緊的抓在手里,但仍一直找不到時機開口,又走了一會兒路,眼見城門就在前頭不遠處,再不說恐怕又得等到下次,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望安哥哥,這個給你。」說完,她攤開手心,把腕帶遞到他面前。
他不由得愣住了。「這是……」
「是……是我自己編的。」她羞怯的低著頭。「我的手藝沒有芸兒姑娘好,所以,所以……」
望安定定的望著她,問道︰「為什麼送我?」
萬靜湖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因為迎上他的目光而急忙低頭。「沒……沒為什麼,我只是想編編看,編了又不知道送給誰,然後就……」
她很擔心會被他拒絕,此刻她總算體會到芸兒姑娘當時的心情,難怪他會把芸兒姑娘帶到一旁才拒絕人家,就算現在只有兩人獨處,她都覺得尷尬、不安,還有羞赧。
她眼角余光一瞥,發現豆子正在看她笑話,她瞪了豆子一眼,沒好氣的嘀咕道︰「別笑,你上次追求王老爹家的花花,人家還不是拒絕你。」
「靜湖。」突然,望安輕聲喚道。
「嗄?」萬靜湖回過神看著他。
他眼神溫柔,唇角懸著一抹愉悅的微笑。「幫我系上,好嗎?」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什麼?」
「我是說……」望安指了指她掌心上的腕帶。「你幫我系上。」
萬靜湖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間石化了。她沒听錯吧,他確實是說要她幫他系上,對吧?
待反應過來,她難掩興奮欣喜,立刻將腕帶系在他的手腕上。
望安看著這條腕帶,笑道︰「果然沒有芸兒姑娘編得好。」
萬靜湖慍惱的瞪著他,這人到底會不會說話!「還我!」說著,她便要扯。
他快速將手背到身後。「你都送我了,怎麼能要回去?」
「反正你嫌它丑,那就還我呀。」她懊惱沮喪,眼眶都濕了。
望安蹙眉苦笑。「我沒嫌它丑呀。」
「你剛剛明明就說沒有芸兒姑娘編得好!」
他笑嘆道︰「編織染布可是芸兒姑娘的專長,你自然比不上她,不過這是你的心意,我接受的是你的心意。」
萬靜湖楞楞的望著他。他接受她的心意?他知道她的心意嗎?如果他知道,又接受了,那代表什麼?
想著,她臉上一陣熱。「我……我哪有什麼心意,就只是……」明明心里雀躍,她卻還是故作鎮定,然後顧左右而言他,「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快一點!」說完,她邁開大步快速往前走去。
看著她,再看看腕帶,望安心里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他完全明白她的心意,他是失憶,但不是木頭,他哪里不知道她那一點小心思?而且他也喜歡她,她是個善良又可人的姑娘,如果他就這麼在望春城待下,跟她過著平靜的小日子,沒什麼不好。
可他也感到憂心,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敵人是誰,他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會為他們祖孫倆帶來什麼麻煩……
「靜湖,我能喜歡你嗎?」望著她的背影,他低喃道︰「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是禍是福?」
不多久,石家上門提親,萬之濤有意答應這門親事,萬靜湖卻回絕了。
當晚,萬之濤來到孫女房里,希望能勸她答應。
「爺爺,」萬靜湖知道爺爺所為何來,開門見山地道︰「若您是要跟我談石二哥的事,那就什麼都別說了。」
「你不喜歡石家二少爺嗎?你跟他是一起長大的,年紀相當,我以為……」
「爺爺,」她打斷道︰「我是喜歡石二哥,但只是兄妹之間的感情,沒有別的,我從沒有過跟他白頭到老的想法。」
她這話說得夠明白了,可萬之濤不死心。「靜湖,你該是嫁人的年紀了,石二少爺身家清白,人也正直老實,往後會是個好夫君、好父親。」
「爺爺,石二哥會是個好夫君、好父親,但他會是別人的好夫君'好父親,不是我的。」萬靜湖態度堅定。
「這門親事我不會答應的,爺爺不用再勸我了。」
萬之濤深深的看著孫女,掙扎了一下,終究還是開了口,「你心里有人了吧?」
她並沒有回答,她知道爺爺肯定發現了什麼才會這麼問。
「靜湖,他不是你該喜歡的人,也不是一個能托付終身的人。」他並未說一個人的名字,但是他知道孫女一定明白,如果她真的明白,就表示她承認她喜歡上那個人。
萬靜湖微微蹙眉。「爺爺,我……」
「我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更不曉得他究竟惹上了什麼麻煩。」萬之濤語重心長地道︰「靜湖,你對我來說是比命還重要呀,爺爺怎能眼睜睜看你一腳踩進深不見底的洞里?」
「爺爺,從頭到尾這都是您的揣測,正因為我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又怎麼能斷定他真惹上什麼麻煩?也許他……」
「靜湖,」他打斷道︰「有人來找過他。」
萬靜湖一怔。「什……」
「是三個京里來的人,神神秘秘,深不可測。」他續道︰「爺爺並不是對他有意見,相反的……我很喜歡他,但是他並不適合你。」
「爺爺,我……」
「你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適合安穩的生活,還有一個平凡簡單的男人。」萬之濤沉沉一嘆。「望安的身上有太多未解的秘密,爺爺擔心那些秘密將會為你帶來凶險,你明白嗎?」
听見爺爺說出望安的名字,她的心陡然一抽。
「靜湖,他如今是失去了記憶,忘了自己是誰,甚至忘了自己是好是壞、是善是惡。」他神情嚴肅。「如果……他並不是現在我們所看到的他、知道的他呢?若他是個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