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別嫌棄 第2頁

身為女子又有奇才難免遭妒,即使貴為洛陽首富亦難避俗,褒貶各半地將她形容成傳奇人物。

其實依她淡然的性情,人與物的增減不過是風花雪月,永遠飄不進她靜寧的心,像是低眉垂首的觀音靜觀苦難而不插手。

她的心深如漠海,遼闊無邊叫人捉模不定,誰也猜不出她內心的想法。曉春來遲,寒夜多霧,滿園的紅桃怕也畏冷。

-覺忽醒的玉禪心受月光迷惑,披著紫貂毛皮制成的外衣掀簾下床,透雪般的玉足細女敕光潔,輕輕的套入翎毛繡鞋,一暖。

沁窗的桃香著實吸引人,半夜里推門外出只為賞那月下桃花,點點紅星是園中的生氣,天上人間連成一色,分不清是月色迷離或是曉春曙色。

由于兩方家長抱孫心切,久延的婚期定于一個月後,有道是先成家而後立業,科考之事就不急一時,老人家認為應以傳承為重。玉壺山莊的財富可比大唐天子,名下產業不計其數,耿西寧一介書生雖無力承接龐大莊務,但娶一能妻保萬年富貴何樂不為呢?人心是貪婪的。

當一個人在富裕中浸婬過久,往往會忘了安貧之樂而視同理所當然,完全抹去提攜之恩,將別人的辛勞所得收為己有,甚至是少了文人骨氣。

書,能啟智,亦能呼出人性最黑暗的一面,慢慢滲出毒汁。

黃金屋、顏如玉誰能不愛,飽學之士求的不外乎兩者,名利、權勢之外何妨來個人財兩得,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哪管當年小恩小惠。玉禪心信步走來只為一聞桃花香氣,月下獨行享受那份眾人皆睡我獨醒的清雅。

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破壞了桃園的幽靜,峨眉一顰流露出一絲失望,好風好月好花全讓俗氣折損了。

正欲折返屋內,不經意的一句話飄落耳中,她冷然的神情有了變化——

「西寧哥,你幾時要娶我過門?」

娶她過門?

多熟悉的女音呀!不是那早在三年前出閣,卻因夫納小妾而憤離夫家不歸的人兒。

「蓉妹莫心急,總要等我先把禪心娶過門才能開口提此事。「’

「人家擔心嘛!禪心妹子那麼能干、聰慧,只怕是容不下與人共夫。」姐妹一十九載,她豈會不了解其性子。

「嗟!夫為天,妻為泥,我說一句豈容她拒絕的余地,自古以來三妻四妾是尋常事,她若多言我替你教訓便是。」

如此深情厚愛听在玉禪心耳里只覺好笑,他不覺太自大妄為了嗎?

這個家還沒人敢教訓她,何況是他這寄人籬下的小小愚夫,要舍要攏全在她掌握中,誰有本事挪動一寸冰玉觀音呢?無疑是加了水的面糊。

窮攪和。

玉芙蓉遲疑的軟音輕起。「別忘了玉壺山莊是她當家,萬一惹惱了她……」日子可就難過了。

「怕什麼,女人能當多久的家,相夫教子才是她本分,來日我高中狀元還不是得仰我鼻息過活,女人終歸是女人。」成不了大事呀。

女人終歸是女人的確沒錯,可他卻依賴一名女人全活豈不窩囊,竟還有臉高放厥詞大談女子無用論,看來舒適生活慣壞了他的文人氣節。

摘下一朵含苞桃花,嘴角微抿的玉禪心輕嗅著那抹清香的味兒。

「可是這個家是靠她撐起的,你不憂心有朝一日她將你我逐出山莊。」呢喃的語調微帶煽動。

「她敢——」耿西寧的聲音是低沉不快,彷佛天地之大唯他獨尊。

美人窩,英雄冢,此言的確有理,多少文人雅士葬身其中,少了清風亮節。

「她沒有什麼不敢吧?禪心妹子手握莊里的大小實權,連你上街買個筆墨都得向她報備,才能向賬房拿銀兩……」玉芙蓉言下之意是「夫」綱不振。

面子掛不住的他空有志氣沒骨氣。「婦道人家哪懂得經商之道,要不是她身邊那兩條狗忠心不二,哪輪得到她耀武揚威。」

不管是士、農、工、商,只要是男人一定好面子,尤其是自以為滿月復文采的士子更加目空一切,總認為功名唾手可得,總有一天金榜題名時就是揚眉吐氣之日。

士人皆高傲,殊不知大唐境內有數不盡的書生失意落魄,無一口薄粥可裹月復的苟延殘喘。

玉壺山莊太富有了,日復一日的累積財富養成了耿西寧的自以為是,耿少爺的尊稱讓他迷失了本性,甚至忘卻玉壺山莊是玉家人所擁有,而非耿府。

人一自負難免流于自大,衣食無缺便腦滿腸肥,才子之名助長了他的不可一世,烏鴉抬羽裝起鴻鳥,滿腦子一飛沖天的宏願。

可惜心大身沉,終究一敗涂地,太過篤定招致的是禍害。

大唐女子不一定是菟絲花非攀木而上,即便是縴細如蔓也會擇良木而棲,一棵腐木自保仍待商榷,何來強壯臂膀幫忙遮風蔽雨,生死兩牽絆呢?

靶恩則必有福,反之則福散氣盡。

「西寧哥,你幾時才能向禪心妹妹提起我們的事,人家怕等不及了。」羞赧之色染紅了雙頰。

雹西寧以疼憐之姿摟住嬌弱的她。「快了,快了,一拜完堂就告知她。」

「一定要等到拜完堂嗎?石家的人萬一上門來索人……」她夫家姓石。

「石家算什麼,他敢得罪富可敵國的玉壺山莊嗎?」仗勢凌人已然是他小小惡習。

孔孟之說早已被他拋諸腦後,他人之妻亦可妻,德無德、禮無禮,全拜在一張嬌顏下。

玉芙蓉煩憂的顰眉捧心。「畢竟我與石家牽扯未斷,你我若想長相廝守非禪心妹妹成全不可。」

「你的意思是要她為你上石家排解此事?」

私通罪名可大可小,在于處理手腕如何,可否一手遮天。

「除了她還有誰敢為我出頭,妹妹的膽色可是人間少有。」不光彩的名聲當然丟給別人去扛,何必沾染一身污氣。

「是不守婦道愛出風頭,一個姑娘家老是拋頭露面成何體統,等成了親之後,我必約束她的行為,妻子當以夫為重。」耿西寧的口氣像是大權在握。

「那我呢?」玉芙蓉嫵媚的依偎著。

「放心,你是我最愛的蓉妹,我不會虧待你的。」低頭一吻,濃情蜜愛好不羨煞人。

「愛得再深還不是個妾,怎麼也比不上正室風光。」她哀怨的輕喟不如意。

「瞎說,所謂妻不如妾,我的一顆心系于你身上,絕無半分分予旁人。」他是多麼愛她啊。

「禪心妹子呢?人家可是你的妻吶!」口氣微酸地紅著眼眶,她的嬌媚顯得楚楚可憐。

沒人願意與人共夫,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否則何必狠話一出再也不回頭,死也不肯回到那令她自尊大受創傷的囚牢中。

當年負氣下嫁城南石家,只為所愛的男子必須娶同父異母的妹子為妻,一時想不開,二話不說地挑了足以與玉壺山莊媲美的石家。

誰知石家是外表光彩,實則無玉家財富的耀目,要的不過是她豐富的嫁妝好填補長年虧損,根本並非媒人所言的為之痴狂。非她不二娶。

一入門,夫妻的恩愛是短暫的。良人的迷戀是貪圖新鮮,即使她是洛陽第一美人也無法留住丈夫的視線多久,一年不到就傳出他流連煙花之地的消息。

起先她還當是旁人嫉妒放出的流言,沒想到對自己愛寵有加的夫君居然堂而皇之的將青樓女子帶回家中翻雲覆雨,眼中無她的出雙入對。

她鬧,她惱,她不甘,夫妻大吵了一場才稍微平息丈夫拈花惹草的不良行徑。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事隔不到半年又故態復萌,這回他以她久未生子為由,硬是納了三房妾室,事前甚至未曾知會便將人迎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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