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旁若無人的談起私密事,句句露骨讓人面紅耳赤,耳根泛紅的何處雨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干瞪眼的看看自己的鞋尖。
但是越來越叫人臉紅的話題實在不好有第三人在場,因此他自作主張的往後挪一步,再一步,一步、……
眼看著就要跨出房門口,他正沾沾自喜逃過一劫,背後一道催魂的聲音響起——
「你要去哪里?」
***
洛陽城外一間簡陋竹廬內,有一書生笨拙的生著火,半濕的柴火讓屋內彌漫著白煙,灶上的白粥清澈如水,半生不熟微帶焦味。
看不出是煙燻的或是有感而發,他眼角竟掛著不輕流的淚滴,昔日淨白雙手粗糙不已。
餅慣了錦衣玉食、婢僕如雲的生活,此刻他才迫切的了解到百無一用是書生所含何意,豪門的富貴叫他忘了聖賢書的教誨,如今落得三餐不繼,幾近斷炊的窘境。
遙想過往他是太不知足了,四書五經在手不懂得上進,浸婬在富家少爺的美夢中,以為左擁右抱便是未來的情境,從未考慮到生計問題,當錢財自會由天滾滾而下,他只要坐享其成就好。
一直到成親當日他還妄想著一箭雙雕,既得姐姐的溫柔又有妹妹的能干,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但是就是太貪心了,錯估未婚妻嚴以待人的性情,或者說優裕的生活使人產生惰性和自大,導致今日的下場。
罷一開始他也怨過她的無情,不甘心蟄伏于一方小天地過著安貧日子,一切所需都仰賴他人的救濟,常有時不我予的感慨。
不過他真正融入平凡百姓的生活才知道一件事,原來玉壺山莊的壯大並非來自祖蔭,而是由一介女子運籌帷幄獨力撐起,想想他都自覺汗顏。
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靠未婚妻拋頭露面營商養他,實在是一件極為可恥的事。
一望棲身的簡廬,耿西寧悲從中來,好不欷吁。
「西寧哥、西寧哥,你在不在家……」
一听見春水般細柔輕喚,嗆聲連連的耿西寧連忙拉起不算髒的袖口一拭眼角,放著一鍋清水似的白粥不管快步走出。
自從他離開山莊以後,也只有芙蓉表妹和二姨娘會來探望他,並不時送來米糧和銀兩助他暫以度日。
只是她們從不曾入內,雖然兩人口中說著是避嫌,但他很明白是因為房舍簡陋,所以她們不願進屋以免髒了一身華服。
「芙蓉,你來了,近日可好?」客套的問安是他了解到她並未如想象中溫婉柔弱。
以前的他只看見她的美貌而沒看進她的心,現在想想實在膚淺。
一張玉容布滿愁苦的走近。「不怎麼好過,以後怕不能來看你了。」
「嗄!為什麼,石家的人要來接你回去嗎?」終歸是有情的,他不免擔憂的輕問。
「唉!誰理石家那口子人好壞,我是指莊里有人要讓我好看。」玉芙蓉說時眼神泛著怨恨。
他微微一驚她眼底的恨意。「你是玉壺山莊的大小姐,誰敢給你臉色瞧。」
「除了玉禪心那小賤人還能有誰。我絕饒不了她。」一莊不容兩朵名花,她才是獨傲百花的花首。
「人要修口德勿造業障,你怎麼能叫自己妹子小賤人。」她也未免變得太驚人了。
以前的她不是這個樣子,印象中的小表妹是溫雅賢淑,說起話來輕輕柔柔,嫻靜端莊不出惡語,為人和善地像朵需要呵護的水中芙蓉。
曾幾何時她多了挑剔,舉止妖媚,不平于自身的際遇,甚至主動的迎合他,不畏世俗眼光與他在一起。
起先他是受寵若驚的接受美人投懷送抱,畢竟有幾人能拒絕得了如此絕色,難以自持與她共赴雲雨,背地里譴責心妹的冷漠無心。但落魄之後驀然明了,她之所以對他百般討好是想和心妹別苗頭,借此提升自己的地位,好成為當家主事者。
「西寧哥你不愛我了嗎?你不恨她無情的舍棄了你……」嬌語軟言,玉芙蓉攝魂似提醒他心頭的痛處,身軀如蛇般依偎向他。
「呢!我……」說不怨不恨是自欺欺人,畢竟他不是聖人。
「人家一心一意的只想跟你在一起,你不會忍心不幫我吧?」
她一定要讓那賤人好看。
「幫你……」一陣女子幽香襲來,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起她渾圓豐挺的粉女敕椒胸。
「咱們是離不開彼此的,你也想趁機扳回劣勢回到以前舒適的生活吧!」徐徐蘭芷香氣輕逸檀口。
頗為心動的耿西寧有些意亂情迷。「你有法子讓心妹改變初衷?」
「心妹?」她眼底閃著寒芒。「何必要她改變呢,讓她消失不是更能成全我們?」
「啊!你說什麼?」他渾身陡地一震,宛如一桶冰水直淋而下。
她……她到底說什麼,不會是想……
玉芙蓉將不悅化為一抹魅惑的微笑,沒人可以逃開她。「相信我,榮華富貴就在你一句話,端看你配不配合。」
他眉心籠上一片黑雲,再一次懷疑起自己認不認識眼前的女子,心底的不安竟是如此強烈。
她是溫婉可人的玉芙蓉嗎?
沒人可以回答他,風靜如死湖。
第八章
鑼鼓喧天,大紅雙燭高立大廳兩旁,笙築不輟奏起喜樂,結彩的紅燈籠掛滿大廳里外,喜幛飛揚好不熱鬧,鞭炮聲絡繹不絕。
這是誰家的閨女要出閣,排場竟然奢華至此?
不只是童男童女千名在前方引路,百匹白馬也系著銀鈴被著玉帶隨行兩側,平是花轎上叫人炫目的瑪瑙珍珠、佩玉翡翠就不計其數,更別提有婢女數十沿街灑銅錢。
花轎繞行洛陽城約半日,幾乎人人有所得地手握銅錢笑呵呵,跟著大隊送嫁桿列來到玉壺山莊。
玉二小姐第二度披上嫁裳,深恐有差池的玉老爺故意大肆張揚,非要鬧得眾所皆知不可,就怕女兒又不認賬的棄夫。
他這女兒是捧在手里怕化了,兜在胸中憂她熱,好不容易覓得良緣一樁,他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又把終身大事叫停。
打鐵要趁熱,芝麻糊煮久了會變焦餅,他不趕緊完成她的婚事怎麼成,萬一突生變卦豈不又嫁不成,他的老臉可沒處擱。
所以沒得延遲,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飯還猶豫什麼,不熱熱鬧地辦他一場又待何時。
反觀他的喜上眉梢,另一邊籌辦婚禮的管事可是叫苦連天,連著好些天不眠不休趕著探買宴客所需,還得打點商家士紳的上門問候,簡直忙得分身乏術快累死了。
但這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身側一身華服的貴公子,氣宇軒昂、英氣逼人,一看便知是人中之龍,出身不凡,而據他所稱,非常不巧正是新郎倌的親哥哥。
雖然未曾透露家世亦知其是非官即貴,一听見胞弟有意娶親竟比當事人還心急二話不說的應允親事,甚至掏取十萬兩銀子為彩金要他們立刻拜堂。
婚事不致倉卒舉行,但也令所有忙碌的人恨不得父母多生了三頭六臂,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辦妥玉二小姐的婚禮。
只不過大家都有點提心吊膽,彷佛又有什麼事要發生,這二嫁新娘是否能順利出閣還真讓人放心不下。
一波總三折,意外連連。
「我說親家二伯,你到底在防什麼人?」害他們也跟著緊張得惶惶不安。
「沒事。」緊抿著嘴,堅持不吐露一字一句的秦震雷始終沒有展眉。
嘴上說著沒事,神情卻凝重不沾喜色,不時向門外張望似在防人闖入,看來比當事人更慎重其事。
真要沒事他名字倒著寫,何處雨不信的再說︰「有什麼事擱在心里總是不好受,不妨說來讓小弟為你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