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見到她了。
「王丑,你給我振作些,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死。」指尖飛快點住他胸口周圍穴道,她不敢擅自拔出那深入骨的箭矢。
微熱的濕氣泛上她的眼底,沙琳娜的手微抖,以眼神求助于東方無我,他連忙運氣借內力穩住王丑氣弱的脈動。
「島……島主,沙……沙秋柔出賣了……我們……重兵包圍住……別館……所有人都……被擒……」惟獨他撐著一口氣來報訊。
「你不要說話了,我命令你活下去,我是烈火。」她以強硬的口氣要他服從。
王丑笑了,血由他唇邊流出,很快的濕了黃土地。「告訴……香兒……我……不後悔娶她為……為妻。」
「你好大的膽子敢指使我,惡心兮兮的話你自個留給香姨娘听。」兩道熱流由她腮邊經過。
香兒是沙霸天的小妾之一,十年前改嫁王丑為妻。
「我好累……想……想休……休息了……」他感覺生命力正一點一滴的流失。
「不許合上眼,我沒死以前,你的命是我的……」她驀然的瞠大眼,屏住了呼吸在她懷中的王丑大量吐血,鮮紅的溫液染深了她一身紅衣,吐完了頭一斜不再開口,身體整個虛軟。
沙琳娜駭極了,她從未有過此時的害怕,殺人無數的手竟無法一探他的鼻息,生怕這一探是天人永隔,她無法承受生命中有史以來最難負荷的痛。
「無……無我……」
顫抖的音調一喚,東方無我收回掌扶住她,「還有一口氣在。」
「救他,我要救他。」他不能死,王丑的妻小還等著她帶他回去,他不能死!
「我們是無能為力,他傷得太重了,只怕神仙也難救。」而且他又為了報訊而延誤了治療時間。
神仙?她驀地眼神一利,「蕭三月,他能救他。」
「可是他不醫人。」是了,跛腳怪醫有能力起死回生,只要他肯違背原則。
「他會救的,否則我會讓他終身殘廢。」和沙婉兒的幸福比起來,王丑更重要。
王丑對她而言就像是另一個父親,亦師亦友亦僕地陪在她身邊多年,出生入死地為她擋了好幾回刀,她不能不救他,他是她的責任。
東方無我將王丑小心的扶上馬背,「你心里要做最壞的準備,他不一定能活得下來。」
「不,他會活,他必須存活,沒有我的放行,閻王索不了他的魂。」她是烈火,她是夜叉,幽冥的使者。
冷風迫人,落葉蕭蕭。
去而復返的兩人再次出現在蕭三月眼前,多出來的一人讓他不置一語的扭頭就走,他說不醫人就是不醫人,誰也勉強不了他。
啪地一聲,他身旁的樹枝齊斷腳邊,灼焦的氣味似火焚過。
他仍不怕死的往前走去,不理會身後的威脅,該死的人不必救,他不和天作對,陰曹地府多一條幽魂或少一條幽魂都與他無關。
拖著跛腳不回頭,心里盤算著那人幾時斷氣,一、二、三、四……突然,一聲哀叫叫得他膽戰心驚,倏地轉過身。
「你干什麼?快放開她!」
「救、不、救?」勒緊長鞭,她無視鞭下人兒的痛苦哀嚎。
「你……你太過分了,她是你的姐姐。」可惡!她還有沒有一絲人性?
沙琳娜卷起長鞭一拗,將人擲上一處草堆。「無我,點火。」
「不——」牙一咬,蕭三月用憤恨的眼神射穿她。「你不能傷害婉兒。」
「最後一次,救或不救?」她踢翻一油燈打濕了草堆,奪過東方無我手中的火石欲撞擊。
冷然的紫瞳是全然的嗜血,凶狠殘酷看不出一絲人的氣息,傲然挺直地散發冰冷的死亡氣味,沉鷙的眸光盡是狂暴與不擇手段。
在這一刻,蕭三月相信她絕對下得了手,她根本不是人。
「好,我救。」
***
洛陽城內全面進行宵禁,大批的重兵駐扎在東方家的洛陽別館內,只準進不許出的大肆搜查,水師提督馮錫範一心要逮住擾海擾民的海賊頭子,下令全城戒備,如有來報必重賞。
一時間人心惶惶,全城百姓籠罩在海賊來襲的恐懼中,足不出戶,家里值錢的東西和女眷趕緊循管道送出城,盡量不待在城中。
別館內上下的僕役都被關入大牢候審,只有文家父女逃過一劫,那日兩人正巧出外采買出嫁的采禮,發生這等大事後,如今暫居未來的夫家。
而勾搭上公主的沙秋柔成功地得到眾人的注目,跟著呼風喚雨的端起架子來,狐假虎威地指使一群年輕力壯的士兵滿足私欲。
每到夜半時分,她不免杯弓蛇影地以為脖子一涼是有人攔上一把刀,每天太陽下山後一定要士兵陪在身邊防衛,以免一直逍遙法外的沙琳娜找上她。
背叛者死——此為清風島的規矩,沒人能例外,除非她成了新的海盜首領。
即使她此時風光得令人羨慕,實際上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加害怕,烈火一日不死,她的命就像在鬼門關前徘徊,時時刻刻都有喪命的可能。
「噢!馮大人,你好神勇哦!」一聲高過一聲的婬呻穢吟不斷由房門內溢出。
路過的士兵都露出賊兮兮的一笑,心想下一個該輪到誰上場,里頭的女子可比花娘還浪。
相對于床上的交纏身軀,地牢里的夜舂和小丙子是遍體鱗傷,血污滿四肢,倒臥在牆角吐著氣,無力地互靠著。
即使老鼠和螞蟻來咬兩人的傷口,痛得一夜不得安歇,他們也要忍著不哀呼出聲惹人恥笑。
嚴刑酷罰的逼供快讓兩人受不了,鮮少出島的他們根本不曉得清風島正確的方位,因此不管用何種手段折磨都是白費工夫,徒增皮肉疼痛罷了。
「夜舂姐,我們會不會死在地牢里?」他全身快散了,痛得有如刀子在刺。
她不敢肯定的安慰他,「小姐會來救我們的,不用擔心。」
「可是都兩天兩夜了,我怕撐不下去了。」他的聲音微帶哽咽。
「你……你不能放棄呀!留下我一個人怎麼辦?」她也好怕回不了清風島。
但是她終究比小丙子大了幾歲,就算心里害怕也強撐著不哭,不能讓他跟著絕望,小姐一定會來救他們,她必須這麼相信才不會崩潰。
「我肚子好餓!口也好干,他們是不是要餓死我們?」感覺好像有一輩子未進食了,月復鳴如鼓。
她也餓得沒力氣動。「有志氣一點,還未踫上小姐前你不是三天兩頭的挨餓,就當回到街上行乞好了。」
外面是天黑了吧?她听見打更的聲響,鏘!鏘!鏘!三更了,很快又要天亮了。
一想到白天各項可怕的刑具,夜舂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來,小姐雖然常惡言惡語地要她小心腦袋,可是不曾真正付諸行動,這看守的士兵個個下手狠毒上鞭一棍都用了十足的力道。
身上的傷開始潰爛了,要是小姐無法及時救他們月兌險,恐怕今生今世相見無望,只有來世相隨了。
「你想丑叔有沒有逃過官兵的追捕?我看到他身中一箭。」肯定更痛。
夜舂惶然憂懼地移移快失去知覺的手臂,「應該有吧!否則他們不會逼問我們小姐的下落。」
「沙秋柔最可惡了,我恨不得戳她幾刀吐她口水,用清風島的沙把她埋了。」無恥的女人。
「等你回得去再說,小姐定饒不了她。」咦,什麼聲音?
豎直耳朵一听,好像又沒了聲響,難道是她听錯了問哼聲?
悲從中來的小丙子忽地低低哭泣,「萬一小姐懶得來救我們呢?官兵把這里圍堵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