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來大偉,讓他把湯端出去,連翠茉再也無法假裝沒事,忐忑的躲在後頭偷偷窺視。
扁是看到那挺直昂藏的背影,她就知道那是梁克雅,頓時,強烈的思念逼得她胸口又沉又悶。
當大偉把手中的熱湯放在他面前,梁克雅仰頭靜定的看了阿偉一眼,接著無預警的別過頭,朝廚房的方向看去。
躲在後方的連翠茉倉惶的推開,當下,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撞擊似的。
就那麼匆匆一瞥,她看見他因為受傷而無法行動的左手,還有臉上那些細小的擦痕,心,狠狠被揪住。
想哭的沖動那麼強烈,她得拼命的忍耐,才能逼自己不崩潰。
梁克雅沒有說話,回過頭,接過湯匙,安靜的喝了起來。
很清淡,看來她沒有忘記他的喜好,還記得他胃不好,這種時間不能吃油膩的東西。
他兩三口就解決了那碗湯,抿了抿唇,霍然起身。
他要走了?連翠茉有些意味。
只見他毫不遲疑的走向櫃台,「多少錢?」
「……這?」經理一臉為難,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這碗湯到底該賣多少錢。
梁克雅比照精致套餐的價格付錢,留下小費後,旋即像一陣風似的翩然離去。
臨走前,他又轉過身,抿著唇不發一語,僅是用那雙銳利的眸子,靜定的瞅著廚房的方向。
這一眼,又是看得連翠茉一陣心驚膽跳,好不容易送走了他,她也覺得自己快虛月兌了。
明明也沒做什麼,連翠茉卻感覺自己好像剛經歷過一場大戰,餐廳打烊後,她緩緩的步下階梯,正要往回家的方向走——
叭!叭!
喇叭聲喚起了她的注意。
她頓下腳步張望了下,只見一輛停靠在對面車道的休旅車緩緩降下車窗,使她清楚的看見駕駛座上的人。
連翠茉心頭一窒,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原地似的,想動也動不了。
他們就這樣對峙的看了許久,最後駕駛座上的人索性打開車門,站在車旁,犀利的眸子像劍似的朝她看來。
總不能就這樣一直僵持下去,于是連翠茉只好屈服,越過馬路走向他。
「沒有人來接你?」梁克雅忍不住想起那個被她擁抱的男人。
「我習慣自己回家。」
「上車,我送你。」他的口吻輕松,但態度非常堅定,不容拒絕。
好歹跟他生活了半年,他什麼樣的表情代表什麼心情,連翠茉不敢說很懂,但至少略知二一,跟他唱反調是沒好處的,所以她乖乖上車。
上了車,他也不急著開車,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密閉的空間里,明明車上有冷氣,連翠茉卻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著他的左手,又看向那總是英氣勃發,如今卻散步傷痕的臉龐,忍不住心疼的伸手踫觸。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一點小意外。」他沒有制止她,甚至是享受的。
「為什麼會突然來找我?台北真小,我明明沒告訴你,你卻知道我在這工作。」她故作輕松的笑。
「是很小,而你顯然不太想見到我。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會是朋友。」
「我們當然是!」不,比朋友更多,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是超乎朋友的。
梁克雅的眼神明顯在質疑她話里的真實性。
「住哪里?」
連翠茉講了一串地址,心里覺得有些悶。
他發動引擎,單手掌控方向盤,雖然左手受傷,但動作依然敏捷帥氣。
「我以為你回巴黎了。」
「朋友介紹我去那里工作。」
「你喜歡那個環境嗎?不會又像之前那樣是礙于人情吧?」
「這次不一樣,不然我早跑了。」她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唯獨對他。當然,他是不會知道這種事情的。
他終于切入正題。「為什麼把支票退回來?」
「那是你的錢,為什麼要這樣平白無故給我?」
「我說過不會虧待你,那是你應得的。」
「我真的不需要你給我錢。」她不要錢,她要他獨一無二的愛。他願意給嗎?
第7章(2)
有一瞬間,他們停止了對話,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氛,他氣,她也惱。
可他不是來跟她吵架的,這不是他出現在這里的初衷。
「最近過得好嗎?」想通後,梁克雅放緩了口氣。
「嗯。」她賭氣的用單音回應。
而他顯然非常不欣賞。「嗯?是什麼?好,或是不好?」
「……還不錯。」
「怎麼個不錯法?」
「工作很充實,同事也很好相處……」咦,奇怪了,她為什麼得像個小學生似的回答他的問題?
噘著嘴,她睨了他一眼。
「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我要一直回答你的話,像個小學生似的報告我的生活,你卻可以不提自己?」
「那你想要問我什麼?」他一副非常大方,開放她回答的模樣。
她先是窒了窒,腦中一片空白,須臾,才啞聲問︰「痛不痛?」看著他被紗布緊緊包裹的手,她的眼中滿是疼惜。
「現在不痛了。」听出她語氣中的不舍得,他心情大好的回答。
端詳他的臉,發現他瘦了,眉頭深鎖,眼下有著疲憊的陰影,「工作還是那麼忙?有沒有按時吃飯?」
「一直都很忙,忙過頭就沒胃口了。不過還不錯,至少這個禮拜我的晚餐吃得很豐盛。」
這個禮拜他天天上巴黎小陛報到,吃得可好著呢!
「你就是這樣,難怪常常犯胃疼。」
她忍不住朝他伸出手,踫了踫他的眉梢。
不同于方才,他猛的別過眼,一把緊抓住她的手,那雙宛若深潭的眸子緊緊盯住她,猶如澎湃的岩漿,隨時就要爆發開來,嚇得連翠茉幾乎忘了呼吸。
「沒人跟你說過,不要隨便踫觸男人嗎?」他的眸色異常濃烈。
她被他的模樣嚇到,「已經綠、綠燈了。」說完,便神色慌張的縮回手,用左手扣住右手,完全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膽小表,這樣就嚇得皮皮銼。梁克雅在心里輕哂。算了,暫時先饒過她,免得把她嚇跑就沒戲唱了。
好不容易回到連翠茉的住處,他順口問道︰「不邀我上去喝杯茶?」
啥,他想要進去?「可、可能不大方便,時間很晚了。」
這麼貿然的帶著他出現,家里那兩個家伙不對他嚴刑拷打才怪!
梁克雅眼神黯了黯。
看他一臉不爽,卻又硬忍下來,連翠茉也知道他不高興,趕緊解釋,「我現在住的地方男賓止步。」
「你真的沒帶過任何人回去?」
「當然,連女性朋友也沒有,這是生活規章,我得尊重我的室友。」
所以不是針對他。好,姑且可以接受。
「如果沒事我回去了,謝謝。」她急急忙忙的就要跳下車。
「等等——」他又拉住她,「你還沒有告訴我,那條藍色菱格紋手帕放在哪里?」
他怎麼又問起他的手帕了?虧她還以為他不會發現什麼的。
「我、我怎麼會知道?可能在衣櫥下面的櫃子里,你自己回去找找。」她心虛的回答。
「我都找過了,真的沒有看到,不信你來找。」
「為什麼?你總不是要為了一條手帕,特地要我到你家幫你找吧?」
「我不介意。」事實上,他恨不得她答應跟他回家,好永遠的留住她。
他不介意,但是她介意啊!要前妻去做這種事情,他可以再殘忍一點!連翠茉用譴責的目光看向他。
「好,你不願意去,那好歹清楚的告訴我,我那些衣物鞋襪都是怎麼收的。」
餅去六個月,她把他照顧得太好了,好得幾乎讓他變成無行為能力者,他的生活已經因為她的離開而秩序大亂,盡避他試圖努力維持,但是相差依然甚遠。他很苦惱,她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