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無心又氣又惱的口不擇言,說著違心之論。
「天生乞丐耶!被人丟石子是常事,倒是你肯替我收尸,叫我著實感動,來,香一個。」
雪無心苦笑地躲開她的「香吻」。「你沒救了,我要再管你死活,下輩子罰我投胎當頭豬。」
主人太聰明伶俐,相對的底下人得跟著變聰明些,如果無法變聰明,至少要裝笨一點,像菊兒。
而她則是裝不了笨又不夠聰明,夾在中間不上不下,遲早氣死自己還得自掏腰包買副棺材候著,以備不時之需。
「嗯!你開悟了,豬的工作是吃和睡,悟者有福。」季小奴一副老和尚講道的模樣,模模光滑的下顎。
「我悟……我干啥,竟然和你辯些莫須有,我快要變得和你一樣瘋顛。」雪無心捂著額頭申吟。
「瘋顛日太平,無憂把曲歌,天上人間去,快樂我神仙。」季小奴吟唱著乞兒調。
人稱揚州花魁的雪無心听了她的吟唱,不由得震憾,音色之柔美宛若天籟,連她都心醉不已,再加上出色的容貌,簡直是天生嬌女。
她,絕不是個乞兒。
「無心,你干麼直盯著我瞧,害我亂不好意思的。」季小奴故作花痴似的搖手痴笑。「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這次,雪無心未受影響。「你,到底是誰?」
「我?」季小奴笑得好開懷,「姓季名小奴,請多多指教。」
「還在耍寶,你不能有正經的時候嗎?」她怎會對這樣的主子有好感?她大概染上瘋病。
季小奴立刻嚴肅的板起臉,擱在桶沿的玉足縮回桶底成跪姿,雙手交疊放在胸前,非常虔誠地泡在花池中,形成可笑又滑稽的畫面。
「拷問吧!」
菊兒和雪無心相視一笑,徒呼負負。
有這樣的主人,日子鐵定過得多采多姿,永遠大起大落,讓人哭笑都為難,恨不得轉身背對她,當作不認識的路人。
「主人,水溫變低了,起身著衣吧!」雪無心決定心以不變應萬變。
季小奴微愣了一下,瞥向反常的人兒。「你……你吃錯藥了吧!」怎麼那麼平靜,不好玩。
「少唆,快起來,要是受了風寒,我和菊兒無法向莊主交代,你別給我們找麻煩。」
哇!口氣真像可愛的美麗娘親。
沒有推托,季小奴這朵水芙蓉跨出木桶,任由菊兒和雪無心為她拭濕發,套上水藍色衣衫,綁好同色系的腰束,縮起簡單發型。
直到一切穿戴完畢,她才驚覺不對勁,主子干麼乖巧的听從丫環指示。詭魅的笑容浮上她無邪玉顏,笑得令人發毛。
「主人,你又想干什麼?」雪無心不自覺得往後退了三步。
季小奴邪惡地挑挑眉。「听說有些千金小姐出閣前,老一輩的嬤嬤會偷塞幾本‘做人’經典。」
「做人」?!驀然雪無心臉紅似桃。「要死了,你指的不會是……」昏了會不會比較像個正常人?
「圖。」
菊兒頓時張大口,一副痴呆相。「春……圖?」
「你們那是什麼表情,我是出自一片好心,為了你們將來的幸福著想耶!」一個凌步,她抵向雪無心。「你應該知道哪兒有吧!」
她絕對打死不從。「我不知道,問我沒用。」
平素膽大妄為已經叫人吃不消,現在連婬亂不堪的書籍也不放過,要是真替她弄了來,十八層地獄會首開先例開第十九層,下輩子連投胎當豬的機會都渺茫。
以莊主寵主人的程度,論罪當斬她是逃不過,雪無心不當傻子,替主子背黑鍋。
「你總該看過吧!」季小奴不死心的追問。
「沒有。」雪無心絕然的回答。
「怎麼會沒有?不要騙我。」她露出「你以前待在青樓沒教嗎」的懷疑表情。
雪無心被她逼急,干脆臉色很臭的回答,「隨便拉開一扇門就是一幕活色生香,你認為我需要嗎?」
上妓院尋歡不就為那檔事,門前笑臉迎人,門後翻雲復雨,靠的是女人的天賦身體,哪用得著什麼圖,豈不是折磨自己。
何況她在青樓賣笑時,嬤嬤惜才,從來不會給她看那些下流的圖,以維持她嫵媚中不失純淨的妍美來吸引賓客上門。
「說得也對。」季小奴贊同的點點頭。
就在雪無心松一口氣,以為她放棄這個話題,語不驚人的季小奴又冒出令人頭疼的話語。
「你打算找什麼樣的夫婿,我幫你,當然我那一個除外。」她是很有良心的主子,懂得為下人們設想。
「主人,你一定要整到我沒臉見人才甘心嗎?」奇怪,明明正講著她和莊主之間發生的那件事,怎會轉到自個身上?
季小奴兩腿發疼,走姿怪異地往凳子一坐。「難不成你想一輩子當丫環。」
「我已被你買斷,少再算計我。」真是怕足了她。
「菊兒還不,過個兩年再替她找個好婆家,而你本身條件不錯,怎麼看都像個大家閨秀,不好好找個對象太對不起自己。」
雪無心一臉猜測。「你在耍我還是說實話。」
「你認為我有耐心玩你一輩子嗎?等你找到好對象,我準備讓天隨認你當義妹,以恩家大小姐身份出閣。」
當初,她只是覺得雪無心稜角太鋒,又剛好對她的「私人財產」有興趣,一時心情不悅才替她贖,好讓她有較勁的機會。
相處一段時間後,兩人發展出似僕似友的迷離情感,再加上雪無心已對恩天隨死心,原本的戒心不存在,自然交心起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季小奴毫無私心,真誠地希望她覓門好良緣。
畢竟她不是真要雪無心來當丫環,只是人生的一段插曲而已。
雪無心有些感動,嘴上仍不留情。「我看你是怕莊主移情別戀愛上我,才會想辦法剔除我了。」
「是啦!是啦!要是這麼說你會比較甘心,我當一次壞人又何妨,反正我最擅長使壞。」
菊兒、雪無心、季小奴,三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爹」
任娉婷哭著跑進知府衙門。
「怎麼了,女兒,是誰欺負你,快告訴爹,爹一定替你教訓他。」任天行心疼的直哄著。
「我恨他,我恨他,我不甘心。」哭花的妝令她失去平日的美麗。
「說清楚,爹才好替你作主。」他一面猜想是誰給了她氣受,誰敢動知府大人的女兒。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任娉婷抽抽搭搭的說道︰「是追雲山莊的……恩天隨,他要娶……別人不……不要我。」
任天行目光一利,煮熟的鴨子就要從手中飛掉。
驀然,一個歹毒的詭計產生
「娉婷呀!你想不想挽回他的心,我有一個方法……」
于是,停頓的轉輪繼續前進。
第八章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一大清早剛睜開眼,一股不祥的感覺籠罩著一臉惺松的季小奴,她的預感一向很準,從未出岔。
「主人,你今天睡過頭,是不是莊主昨夜又來‘打擾’你休息?」雪無心不贊同他們太過頻繁的溫存。
自從那日被她和菊兒撞見兩人在床上起,霸道冷僻的恩天隨加上無法無天的季小奴,就像魚與水一般,日里常黏在一起,老是在她們面前做一些令人臉紅的親昵動作。
夜里趁她們回房後,小倆口幾乎夜夜在床上纏綿,有時她們去得早,還會踫上因過度貪歡而賴在床上的莊主。
她一再警告他們不可造次,可是這兩人一向不听人勸,依舊故我的沉溺在「游戲」中主人新的消遣。
「無心,你比我娘還多事,天隨子時來,丑寅交接走,這樣的交代你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