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閑事是她一貫作風,但閑事硬送上門要她管,她不管就有點對不起滋事者,所以順手管了一下,結果管閑事是下場是多了兩個人肉包袱。
「臻姨娘,貨物既已送達,我因為還有門務待處理不宜久留,先告辭了。」龍雅正準備離去。
「薄雲,你不多待一下?」王妃很久沒和這位外甥女見面,很想和她聊聊龍門的現況。
因為來回路途遙遠,再加上她現今的身分特殊,所以王妃已許久不曾回娘家,頗為懷念以前的生活。
「下次吧!臻姨娘,你知道龍門老有忙不完的事,而我又是新手。」龍雅指新任門主一職。因為她剛上任,所以必須到各分堂、分舵視察,免得有門徒不認識她這位新上任的門主。
「好吧!姨娘不留你了,以後有空多來府里坐。」王妃心想,如果這娃兒是她女兒該有多好。
「我會的,臻姨娘多保重,還有姨丈。」龍雅調皮地朝老王爺眨眨眼。「多替我們龍家疼疼姨娘。」
表靈精的龍雅並未因成親而收斂性子,反而在夫君鐘神秀的縱容下,更加沒分寸。不過她沒傻得留下讓人「訓示」,一溜煙地就帶著手下離開。
當一行人離去後,該面對的難堪還是得面對。一室的沉默,沒人知道如何開口。片刻之後,有人浮躁先沉不住氣。
「要殺要剮隨你們處理,我不在乎。」李顯阡滿臉不在意,一點悔悟之色都不曾有。
「不在乎?!你怎能說得這般無所謂,難道你不認為自己做錯事?」老王爺沉痛地說著。
李顯阡一听,冷冷地從鼻腔輕嗤。「我的錯是錯在下手不夠俐落,沒能一舉取下你們一家三口……不是四口的命。」他只恨時運不濟,莫名其妙地冒出斜劍山莊的人來擋路,不然此刻的他已坐在上面的位子,而不是像畜牲一般被捆綁在堂下。他錯在不該有婦人之仁,一時大意而誤了先機,才會成為階下囚。
「阡兒,我們李家是哪里對不起你,你非要置我們于死地不可?」老王爺自認已盡可能的滿足他一切需求。
「你們李家對不起我的地方可多了,首先拆散了我們一家人,讓我連為父母送終的機會都喪失。」李顯阡忿忿地說。要不是靜玉來投靠他,他連父母過世之事都被瞞在鼓里,更不用說為他們服孝百日,略盡為人子的最後一點孝道。
「當初是你親口允諾要過繼李家香火,而且我從不阻止你回鄉探親,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不該由我擔。」老王爺不同意他的指控,當時是他貪戀京城的繁華,一再延遲返鄉的日子,這會兒倒成他編排的托辭。
「你不能要求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懂事,我只是一時貪玩。」李顯阡不願承認他是被王府的優渥生活所迷惑。
現在的他可不是五、六歲的孩童。老王爺痛心地說︰「你快三十了,如果你有心,早十幾年前就可以獨自返鄉奉養親生父母。」
「呃!那是……那時我沒想到家鄉會鬧水荒。」李顯阡為自己找借口。
「唉!阡兒,你為什麼一味地只想委過,從不替身邊的人多想想?」今日老王爺才了解他的心態——除了自私無他。
李顯阡撇撇嘴道︰「如果我的身分不是世子,你以為圍繞在我身邊的人會甘心听我使喚嗎?他們只想從我身上撈一點油水。」他替別人設想,誰來替他設想?而且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不過是灛揚人性的黑暗面多一點罷了。
耳中听的是他嫉世憤俗的反駁字語,王妃真的對他完全死心。「阡兒,你真正想要的是寧南王爺的頭餃。」他已不是她的阡兒。
李顯阡反駁道︰「我……本來就會繼承王位,何必……何必為搶奪自己的東西而殺人?」王爺的位置是他的,誰都不許搶。
「臻兒,你說他是為了王位才想殺人?!」老王爺不敢相信。他……他未免太傻了,王位本來就要傳給他。或許他不是自己的親生子,但也一向視如己出,早就將他當成繼承人訓練,只盼有一天能獨當一面,代替自己為朝廷效命。
「我才不是,你不要亂說,是你們有負于我,我才看不下去想教訓你們一下,根本無意要傷人。」李顯阡繼續辯駁。
「你剛不是說沒殺了我們是你所犯的錯,換言之,殺人奪權才是你的目的。」王妃馬上找出矛盾點。
李顯阡明顯地瑟縮發抖。「那不是我下的指令,是李統領自作主張,與我無關,我是怕你們把罪賴在我身上才那麼威脅他。」
「你還是不知悔改,難道要我把你聯合靜玉在我飯菜中下毒一事托出才肯認錯嗎?」王妃看著頑強的李顯阡。
「下毒?!靜玉?!臻兒,你還瞞了我什麼沒說。」老王爺嚇了一跳,原來她前些日子並非得了怪癥,而是他下的毒手,而且還和靜玉串通,難怪他一再說臻兒時日不多,要早日準備後事,他心腸竟狠毒到如此,連撫養他二十幾年的娘親都不放過。
王妃看了丈夫一眼,決定把一件埋藏多年的往事全盤說開,她不想再包庇阡兒這惡子。
「你還記得十九年前我和兩個兒子要趕回京,與你共度中秋佳節所發生的那件憾事吧!」她嚴肅地對老王爺說。
老王爺听了點點頭,臉上蒙上一層陰霾。「炘兒當年就是被黑狼叼走,與我們失散了十九年。」
「事後我重回原地找炘兒時,發現一件不該出現在黑雲山的東西。」她從懷中掏出一只精致的玉佩。
「這是……我送給阡兒七歲的生日禮物。」老王爺不敢相信。不會吧!那年阡兒才十一歲而已。他之所以記住這個玉佩,是因為當年阡兒非常喜歡這玉的色澤,一直纏了他大半個月,他在不勝其擾之下解下玉佩送給阡兒。
「我問過附近的居民,平時狼群不會無故出沒,除非附近有血的味道,所以……」她在出事現場找到不少殘缺的帶血雞只,而且玉佩是在雞尸旁邊尋獲,可是玉佩的主人應該在百里外的京城才是。
後來她旁敲側擊地套出他話中漏洞,才知道這件事件的主謀,竟是她的長子。也許她太意氣用事,以為用心去開導,阡兒應該會及時回頭,不會再繼續錯下去,而他往後的日子確實乖多了,直到她發現他暗中派人追殺兒。
老王爺听著妻子的描述,他的心痛已非三、兩句話可以形容。「阡兒,你還有什麼借口?」
「我……我……」李顯阡的內心掙扎了一下,接著像是豁出去地說道︰「全都是我做的,我不許任何人阻擋我繼承王爺之位。我甘心背棄父母的親恩,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要奪取這個位置,你們全是障礙物,全都該死。」
他這番泯絕天良的言語像一把利刃,直直刺向老王爺的心坎,他的身子因過于悲勵而不支地晃了一下,王妃立即扶撐著他。
「相公,你要看開點,不要想太多。我們對他已仁至義盡,是他在牛角尖內鑽不出來。」她勸道。
推開愛妻的扶持,老王爺從桌面的軸畫中抽出一張尚未上呈的奏章,然後吩咐侍衛解開李顯阡他們兩個身上的繩索,再將那份奏章丟在李顯阡身上。
老王爺道︰「你自己看吧!我不想多說。」
李顯阡用厭惡的動作甩開束縛,先是輕蔑地翻開折頁,有意無意地瞄一眼。
但這一眼讓他完全傻住了,握著奏章的手因激動而顫抖,幾乎不敢相信眼楮所見的事實,他的心防徹底崩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