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在不言中 第25頁

陸尚恩見亞倫怒氣沖沖,一臉殺氣,又見沈湄在水底下不停地掙扎打水,因為無法呼吸而顯得十分痛苦。他不由得想起她在帛琉溺水時無助的樣子,他還是不能坐視不管。他大叫道︰「夠了!住手,亞倫!放開她!」

但是喬伊拉著他。「尚恩,你別管。亞倫知道輕重,淹不死她的,反正她早就活該受點教訓!」

「不。」陸尚恩一時情急,朝喬伊的下顎打去。推開了他,趕到沈湄身邊。他拉開了亞倫,怒道︰「你瘋了!你怎麼能.這樣對她!」一面將沈湄緊緊地護在懷里。

「你對她好又怎麼樣?」陸亞倫吼道。「她又不領情!」

「滾開!」陸尚恩沉下臉。「我的事不要你管!」

陸亞倫的攻擊太突然。讓沈湄完全嚇住了,只是本能的掙扎,直等到陸尚恩出手救她時,她的腦筋還是驚慌得無法思考,連哭都哭不出來。

陸尚恩低下頭輕聲安慰她,一面拍著她的背,讓她把水咳出來。「你還好嗎?沒事了,沒事了!」

沈湄被水嗆得狂咳一陣,嚇得不住顫抖。

「沒事了,沒事了。」他替她拭去臉上的水。「別害怕。」

這個聲音?

她仰著臉看著他。

陸尚恩見她呆呆的,一時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模她的臉。「你還好嗎?你沒事嗎?」

沈湄也不記得要閃躲,仿佛他對她這樣的舉動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而且他的聲音、他的容貌,甚至這樣的撫觸,為什麼都顯得如此熟悉而且親切?

「你還好嗎?」他看她發呆,不放心又重復一次。

多麼熟悉的聲音!他到底是誰?

陸尚恩見她眼神中仍是疑惑,不禁訝異,又有些不可置信。

到現在她還要裝作不認識他?他放開了原本抱住她的手,退了一步,冷冷地看著她。

失了他的扶持,沈湄搖搖晃晃地站不穩,眼看又要沉下去,忙伸手要拉住他。「不,別放手!」

就像以前一樣,拉著他的手,仰起臉看他,跟他說話撒嬌。

陸尚恩這次無法再推開她,心里又有著說不出的掙扎與酸苦,難過至極,眼中泛起一陣霧,他忙別開頭去。

沈湄見他如此,心里不由得也跟著一酸,但卻搞不清為什麼?她一直盯著他看,覺得腦中好像有一幅未完成的拼圖,只等聲,她去墘湊起來,一切就會真相大白。她一定認識他,她有感覺。

「你……」

她很急,急著想趕快知道所有該知道的事,就差一點點。

只是這該死的頭痛,噢,為什麼今天特別痛?整個腦袋就像是要炸開似的。

她只得放開他,捧著頭,一會兒扯掉戴在頭上的泳帽,並且開始失力往下沉。

短發!她何時剪短了頭發?那麼短!一直記得她那又黑又亮扣絲緞般的長發。那麼前幾天在電梯里見她時,她戴的是假發,他想。

「你怎麼了?」陸尚恩及時接住她,見她抱著頭申吟、神色痛苦,忙將她扶上池邊。「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陸亞倫和喬伊也覺得沈湄的情況不對,忙在一旁用大毛巾將她包起來。只見她已痛苦地蜷縮在陸尚恩的懷里,臉色開始發青,還一直拉扯自己的頭發。

「老天!你們看。」陸尚恩驚呼。他想阻止沈湄繼續拉自己的頭發時,卻看見她的頭皮上很明顯有一條開刀後縫線的痕跡。這是怎麼回事?沈湄全身上下他都再清楚不過,之前,她並沒有這樣的疤痕。他肯定,這是她離開他之後才發生的。

陸亞倫和喬伊湊過來一看,也是倒吸了一口氣。這麼長的痕跡,看樣子她的腦部一定是動過大手術。

「快找個來、叫救護車!」陸亞倫忙推著喬伊大叫。「快點,快。」

第八章

「她的情況很緊急,必須要馬上動手術。」醫生向史考特表示原先存于腦中的血塊須立刻開刀取出,否則血塊會繼續壓迫腦神經,後果十分危險。

「馬上?」史考特接了通知趕來醫院,一時也慌了手腳。「這個手術會有危險嗎?」

醫生沉吟。「我們會盡力,但是我們必須先告訴病人家屬這個手術的成功率不高。」

「不高是指多少?」他戰戰兢兢地問。

「大概百分之二十左右。」

史考特听了簡直快昏倒,急忙聯絡台北的紀杰生,跟他報告這個情況。

紀杰生在電話那頭反而冷靜,簡短說道︰「我盡快趕過去。」

要來的終究躲不掉。

喬伊一直在旁翻譯史考特和醫生間的對話,陸尚恩只听得冷汗直流。要動手術?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這是什麼意思,她會死嗎?他不相信!為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史考特見他們不時以手語交談,不免想起上次沉湄在帛琉差點滅頂,那時救她的人……啊,可不正是眼前這位。真是太巧了,又是他!又是他救了沉湄。「我想起來了,你是上次在帛琉救過梅麗莎的那個人!」

陸尚恩點點頭。「她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嚴重?」

「她去年發生了一場車禍,頭部受了重傷,現在是舊傷復發。」史考特憂心仲仲。「醫生說很危險,馬上就要開刀了。」

「怎麼會發生車禍?」

「其實我也不清楚,她那時人在紐約,車禍後又完全失去記憶,所以誰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她失去記憶了?陸尚恩自驚懾中猛然省悟,難怪她不認識他!

眼見醫護人員來來去去,為沉湄要動的手術做各種準備。陸尚恩趁著史考特在走廊那頭打電話,走進病房里看她。

他在她床邊坐下來,凝視著她。終于可以好好地看她,朝思暮想了這麼久。

她睡著,皺著眉頭、面容蒼白,彷佛睡夢里也有什麼事困擾著她。「你真的忘記我了嗎?」陸尚恩伸手去想撫平她的皺眉,一時似驚擾了她,口里喃喃不知說些什麼。

「沒事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頰。「你不會有事的!我在這里,我會陪著你。」

他抬頭看著一旁的心電圖、腦波圖儀器反應著她面臨生死關頭的狀態。一時之間,只覺得心痛如絞。「湄,你怎麼受傷了呢?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嗎?我看你這樣覺得好心疼……」他喃喃地說道。

他忘情地伸手握住沉湄的手,柔聲道︰「湄,你得撐下去。你不能就這樣忘了我,你不能再這樣對我。我們一定得再談談,我還是深愛著你,我從來不曾忘記你,所以你也不可以忘了我,我們可不可以重來一次、再重來一次?」

陸尚恩微微前傾,輕輕地在她的額頭、她的臉頰印下綿密深情的吻,彷佛一踫觸她就不能停止。

「醒醒,湄,醒醒呀!你一定要听我說……你一定要知道,我還是愛你,不管發生什麼……」

從來沒有感到如此害怕過,害怕真的會來不及跟她說……他不由自主地記起讀過的一段文章,描述由于一場意外而導致的天人永隔,其中最令人痛心的不只是失去對方的傷心而已。還有那些來不及說出的話,以及彼此間來不及澄清的誤會,這些才是更足以令人一輩子活在悔恨痛苦中的事。

他此刻想來更是心驚,但只能無力地將臉埋在雙掌中。

「湄,就算你不愛我也沒有關系,只要你好好的就夠了,我什麼都不求,我不能忍受看你受到傷害,只要你好好的就夠了,我什麼不求,只要你沒事就好……」

忽然之間擁進來一群醫護人員,不由分說地將他趕出去。沒多久,他們將沉湄推出來,往手術室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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