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條退路總是好的,沒人嫌富家朋友多,蘇小小想得多,未雨綢繆的想到以後,卻不知老天爺有時也會扯人後腿,拋出個難題,考驗妄想事事順心的世人。
「嗯。」他重重地點頭。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人有約而星月無約,悄然地隱身雲幕後。
曾經結滿果實的杏樹,枝葉未剪,如今長得更茂盛了,橫跨兩家的牆頭,猶似從牆中間長出一般,不分是蘇家或齊府,它是兩家共有。
牆這邊的蘇家,在杏花紛落下修了一座秋千,每當在花開季節中輕輕搖擺,撲鼻而來的花香盈滿一身。
一年一度的盂蘭盆會是縣城的重大節慶,每年都會匯集各地百姓前來參觀,千盞燈、萬盞燈地連成一片燈海,整座縣城亮如白晝一般,令人目不暇給。
最熱鬧的幾條街擠滿攤販,一攤接著一攤,一望無際,綿延數里,每個攤位前都站滿了人。
「施主,化緣嗎?」
肩上被人一拍,猛一回頭的蘇承文先是一怔,繼而發笑的頭一低,看看戴著小狐仙面具的「方外大師」。
在「大師」身側跟著一個胖胖身軀,臉上是白兔精面具,左手還很應景的拿了一根胡蘿卜,上頭有咬了一大口的缺口,雖看不到面具後的臉,但從眯起的眼楮一看,肯定笑得嘴都闔不攏,配合著小狐仙裝神弄鬼,討個吉利。
「大師要化金還是化緣,若要飯菜,請到茶樓酒肆,小生沒掛著飯桶出門。」
蘇承文屈身一回禮,逗得身後性格大刺刺的二弟蘇承武哈哈大笑,只差沒捧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不化金,不化銀,給我十個銅板就好,我要買五串冰糖萌蘆。」大哥一串,二哥一串,大姊一串,小胖子一串,她一串,五串剛剛好。
「小小,你忘了,剛掉牙,不能吃甜的。」
小狐仙面具後發出很不滿的抗議,「我不是蘇小小,我是狐狸精,你懂不懂盂蘭盆會的精神呀!」居然揭穿她,太沒意思了。
蘇小小目前的痛腳是換牙,到了她這年紀,乳牙一顆接一顆的掉,新長的牙又長得慢,愛美是人的天性,不分幾歲,她一張開口,就有幾顆牙是沒有的,所以她正處于換牙別扭期。
戴上面具一是好玩,讓別人猜猜她是誰;二是遮缺牙,不想讓人家看見她不美的丑態,小泵娘想要美美的見人。
「哈,哪有人喜歡自稱狐狸精,那是罵人的話,不要學。」蘇承武往前一跳,模樣很滑稽的倒著走。
「二哥,不要揉我的頭,我好不容易編好的辮子被你揉亂了。」壞哥哥,老愛蹂躪妹妹。
「亂了才像狐狸呀,你有見過編辮子的狐狸嗎?」他取笑她,但適合練武的手掌卻很輕柔地將妹妹微亂的發梳攏。
「就有,天下無敵美艷無雙法力無邊江河倒流的蘇小小是也。」蘇小小筆做張狂,齜牙咧嘴的,咧開自以為很強大的下顎。
可惜個頭小,毫無威脅性,反而像極逗人的吉祥物,幾個哥哥姊姊笑成一堆,紛紛伸出手揉她雙發旋的頭頂。
「不要揉了,你們好壞,欺負人……」蘇小小瞪著眼,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小嘴微噘。
「就欺負你,誰叫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趁你沒有反抗能力前,能多佔些便宜就絕對不要吃虧,再等幾年,你就是大姑娘嘍,我怕你咬我。」蘇承武覺得妹妹發脾氣的模樣真可愛,讓人心發癢地想逗逗她。
「二哥!」她又不是狗。
「好了,你們兩個別鬧了,那邊有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小小最多只準吃兩顆,多了不行。」為了她的牙著想,少吃為妙。
嫌吵的蘇朧月擰著眉,拉開愛鬧的弟弟妹妹,在他捫額頭一人賞一顆栗爆,只不過蘇承武那一下敲得比較重,對妹妹顯然寬和了幾分,輕輕落下,不痛不癢,搔癢似的。
但兩人都很滿意這樣的力道,男孩子皮厚,下手重些才守規矩,小泵娘家是花做的,得細心呵護嬌養,不能傷了細女敕的小花苞。
反正姊姊的偏心皆大歡喜,沒人在意。
「好吧,我有打手,讓他多吃幾顆。」蘇小小很吃力的拉過一直傻笑的白兔精,她的小手幾乎巴不住他的肥胳臂。
「嗯,我替小小吃。」其實齊正藤一點也不愛甜食,他會胖的原因是愛吃肉,尤其是炖得軟爛的肥豬肉。
蘇朧月看了妹妹小小的一只,很是趣味討喜,再看看一旁尺寸大了好幾倍的「巨物」,那臃腫的身軀活似會走路的丸子,覺得慘不忍睹的搖頭,這一小一胖的兩道人影,怎麼看怎麼不協調。
不過他們還小倒也無所謂,兩小無猜,不解世事,玩在一塊算是彼此解悶。
燈會人很多,到處擠來擠去,賣冰糖葫蘆的販子看起來很近,可是要擠過去卻是不容易,幾個孩子在人群中被推來推去,年紀較大的蘇承文很小心的顧著幾個調皮的小孩。
通常在節慶中,拍花子會在其中穿梭,每年一到這時節,都會丟失幾個孩子,還有扒手也會在周遭出沒。
帶著孩子出來的蘇正通夫婦正在不遠處的酒樓等候,他倆坐在靠窗的二樓往下看,不錯眼的盯著自家娃兒,大人不在身邊他們才玩得開心,孩子們的體力旺盛,當父母的是遠遠趕不及,不如坐著賞燈。
「我們要五串……」
咦,怎麼有兩道聲音?
「誰要五串冰糖葫蘆?」小販瞧著左手邊幾個衣著華麗的孩子,又看向右手邊看來教養良好的小鮑子、小小姐,一時為難的頓了一下,他扎的稻草架子上也就剩五串了,賣給誰好呢?
「給我,我給你錢。」蘇小小把從大哥那里要來的十枚銅板遞過去,沒取下的狐狸面具看上去十分喜人。
「好,小泵娘你等等。」小販正要收下銅錢好取冰糖葫蘆串,一只不知哪來的手卻拍掉他手心的銅板。
第三章兩小無嫌猜(2)
叮隆,叮隆,十枚銅板掉了一地,被人踩來又踩去。
「我們先來的,憑什麼賣給他們?我們有的是銀子,給你。」開口的是一位穿著茜紅色衣裙的小泵娘,頭上的小髻插了一朵緞做的頭花,墜著小米珠流蘇,盛氣凌人的以眼神睨人,完全不講理。
一兩銀子往前一遞,看了心喜的小販想收又有些不自在,小孩子吵架殃及池魚,他收是不收?
「把我們的錢撿起來,一枚不準少。」
蘇小小的語氣很少這麼嚴厲,她的哥哥姊姊們都嚇了一跳,但仍是不發一語的力挺,一字排開站在她身後,以聲勢嚇唬人。
「不過是幾枚銅板……」小泵娘的表情很是不屑。
「幾枚銅板也是我爹娘辛苦賺來的,一米一粟當思來之不易,你要是不一枚一枚撿起來還我,我就到衙門告你行搶,把你關進大牢。」哼,看你怕不怕,看你拿什麼囂張。
沒……那麼嚴重吧!幾個孩子面面相覷,認為蘇小小小題大做了,幾枚銅板而已,有必要大陣仗的鬧上縣衙嗎?
「你……你在胡說什麼,銀子我們家多得是,誰要你的臭銅板。」茜紅色衣裙的小泵娘脹紅臉,氣憤不已。
「你家有錢是你家的事,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你把我的錢搶了過去,不管你是自己花用還是丟棄在地,都犯了大弘律法中的搶奪罪,理應處三年刑期。」她爹書房里正好有一本大弘律,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讀書是有用的,多求學問多長智慧。
「你……你……」她急得快哭了,又驚又怕的白了臉,「你」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