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歡哥,我……」平茉蝶低著頭,雙手纏紋了好一會,吸了一大口氣,像鼓足勇氣似地,一古腦的將心底話說出,「我可能不會嫁給你。」
「為何?」他表面鎮定,內心五昧雜陳。果不其然,她並不是因想嫁他才隨他回府。
她不想嫁他?也是,再怎麼說她都是個正值二八年華的黃花大閨女,而他,已屆而立之年,正室已歿,雖未納妾,卻成日和花娘鬼混,莫怪她不願以身相許。
「我既已做出這輩子不嫁的決定在先,不可以出爾反爾。」她語氣堅定,細後卻緊蹙,似乎這決定頗令她困擾。
听到這番話,邊承歡先是征愣一會,隨即揚起淡笑,「意思是說,若我先說出要你嫁給我,你就不會做這個決定?」他似乎看到一絲美好的希望。
她眉心蹙得更緊,「如果你說要我嫁你比我做出不嫁的決定還早,那我就可以……不,也不對,既然做出不嫁的決定,不管你說要我嫁你是之前還是之後,我就是不能嫁了。」
「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他經笑,看來她是被自己未慎重考慮所做出的決定弄胡涂了。
況且她還搞錯重點,重點是她想不想嫁給他,而不是那個無關緊要的決定,不過,既然那決定令她感到困擾,那是否代表她其實是想嫁他的?
她堅定的搖頭,「六哥教過我,」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挽,小車無較,其何以行之哉?「,做人淌若沒有做到謹守信用,那日後誰會願意相信你說的話,更無法在天定皇朝內立身處世。」
听她說得頭頭是道,顯見她六哥教得好,只是……
馬車倏地急停,他身子一晃,顧不了自己,他動作迅速的護住險些跌出車外的她。
「承歡哥,怎麼了?」她瞳目,一臉驚魂未定,「難道我一語成徽,大車真的無挽?」
可邊承歡沒再和她說笑,因他听見車外馬夫驚惶的喊叫聲。
「好心的小扮,我人已經這麼老了,只是出來混口飯吃,別為難我……」
「茉蝶,坐好,別出來。」若他沒猜錯,肯定遇上山賊,且光听叱喝聲便知這幫人極其凶狠。
「把身上的錢全交出來,否則老子手上這把刀就會要了你的老命!」
「給,我給。」
「就這麼點?給我砍了!」
邊承歡抽出藏在車頂的刀,甫掀車簾,馬夫就被砍了一刀倒進車內,山賊欲再砍第二刀,他立即出手陽止。
「茉蝶,別出來。」再三嚇囑,他踢開欲上車砍人的山賊,跳下馬車引開他們。
「你,乖乖把錢交出來,我們就、就不為難你們……」帶頭的彪形惡漢顯然頭一回遇到敵手,方才的凶狠氣勢頓減,有退一步大家和平相處的意願。
但他是誰,他可是拔地軍的頭頭的,專門奉命犯殺奸臣,順便奪其不義之財的御用地下劊子手,想搶他的銀子?無異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今日既然讓他遇上這幫惡徒,不用皇帝下令,他自然得為民除害。
「但我比較希望你們快點來為難我。」
嘴角斜揚,眉一挑,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看來十分囂張,激怒了一幫山賊。
七、八名山賊一佣而上,殺聲震天,邊承歡出手快狠準、毫不留情,不一會,山賊們個個鮮血噴濺,讓哀痛聲喊出口便倒地不起。
正得意自己的刀法更上一層樓時,驀地,身後忽地響起驚惶尖叫,他回頭一看,只見茉蝶掀開車簾坐在馬車前端,驚俱不已的尖喊著。
他跳上車擁著她,「別怕,茉蝶,承歡哥沒事,我好好的,山賊全都死了,他們不會傷害你。」他猜,她可能以為他受傷,才會這般驚恐。
平茉蝶害怕的失控大叫,旋即驚聲喊著,「爹、娘……不要殺我爹,不要殺我娘--」
她不斷地尖聲哭喊著,他突地意識到她可能想起小時候全家在搭馬車時遇劫的恐怖情景,就如同今日這般……
「茉蝶,別怕,承歡哥會保護你。」他緊摟著她,聲嘶力竭哭喊著的平茉蝶倏地一暈,癱軟在他懷中。
「茉蝶,茉蝶!」
將她抱回馬車內,為受傷的馬夫做了簡單的包扎後,邊承歡駕著馬車一路任奔出樹林,到最近的小鎮尋訪大夫。
「茉蝶要找爹,茉蝶要找娘……」
睡夢中,平茉蝶不安的唯吃呻呼,真到伸手抓住一件散發竹葉香氣的衣裳,栗栗不安的情緒甫漸漸趨于平緩。
坐在床邊,邊承歡一雙狹長黑眸流露出心疼。
十天前,他們在樹林遇劫,她恢復記憶,想起小時候的事,她知道自己不是平家的女兒,當年是他救了她,還將她帶到平家,讓她有福分當平家小鮑主,被百般呵護寵愛著。
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失去兒時記憶,他猜或許是當時她年紀太小,害怕那些血淋琳的畫面,太過驚恐因而忘了。
這回舊事重演,挑起她隱藏在腦海深處的回憶,所有的事她全想起來了,包括小時候她甫到平家時,必項拉著他的衣角才能安心入睡,他索性月兌下自己燻上竹葉香的衣服,讓她抱著安睡。
她長大之後,那衣服就被平大嬸收起,這幾日她睡得不安穩,他如法炮制,她這才能安心入睡。
經她說明後,他方知原來眾人以為是她胡涂才老是認不得別人的臉,可真正的原因卻是當年山賊說他們的臉被看見了,所以要將他們全部殺光,之後父母就在她眼前慘死,這驚駭場景深刻印在腦海,導致她很害怕看清旁人的臉,遂老認不得人。
知道是此緣故,他心疼不已,但她微笑的告訴他,現在她已經長大,知道緣由後,一切仿佛豁然開朗,再也不會認不得人了。
她說的沒錯,上回來,她每見哈總管一回就問他是誰,令哈總管哭笑不得,這次再來,她遠遠地看見哈總管就會熱情的揮手向他打招呼。
撥開腦中覆住兒時記憶的迷粵後,他陪她去向她親生爹娘上香,當初他讓官府好生安葬她爹娘,因不知她爹娘的姓名,墓碑上就直接刻著「茉蝶的爹」、「茉蝶的娘」,茉蝶雖已恢復記憶,但父母遇害時她才四歲,僅記得她爹叫「林文生」,至于她娘,因她爹
都喚娘為「茉蝶的娘」,所以她也不記得娘叫什麼名字,但印象中娘有和她說過。
重刻墓碑一事倒不急,現下她甫恢復記憶,波動的心情尚待平復,她回去平家,給平家爹娘上香,感念平家人對她的呵護寵愛,她決定不改姓氏,依舊姓平,猶是平家的小女兒。
雖然她表面裝作沒事,可心底深處的驚恐仍在,她不時會無意識地拉著他的衣角,仿佛這樣才能令她心安,原本他就是帶她回國舅府避開那些流言紛擾,現下加上這層原因,他更得帶她回來。
新科狀元沈祥雲嫌棄她舉止經浮、儀態不端的傳言,令她閨譽受損,平家兄弟個個氣得牙癢癢,平七海雖偷偷在送給沈祥雲的新衣中藏了幾只馬蜂鰲得他哀哀叫,但那痛遠比不上他給茉蝶的傷害,他讓平五泉和平七海以拔地軍最重要任務的等級去查沈祥雲,他
揣測,此等惡劣之人肯定會干惡劣事,他要查得讓他「蜂蠆入環,解衣去趕」,讓他做過的壞事現形,打得他趴倒在地,看他還敢不敢再恥笑茉蝶!
邊承歡深情黑眸凝視嘴角漾著甜笑的小臉蛋,見她已然睡得安穩,他這才放寬心的起身回房。
夜半,眾人酌睡之際,邊承歡亦睡得沉,接連幾日忙著照顧平茉蝶,已好多天沒安穩睡上一覺,晚上見她睡得香甜,他安心回房後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