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滾?」秦震的眼神一冷,「您說真的嗎?」
「當然!」秦恩峰用力拍桌喝令,「去向沐容道歉!」
「不。」
「你說什麼?」
「不!」秦震倔強的重申,「反正這個家從來沒有我立足之地,二娘視我為眼中釘,走就走,天下之大,自有我容身之處。」
謗本沒費心去看季燕眼中得逞的狡黠神情,秦震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他臉上凶惡的神情使得下人們不敢擋路,自動讓開路,他的腳步沒有絲毫遲疑,大跨步走向大門。才踏出大門,他的衣袖突然被人從後頭拉住,他板著臉轉過身,卻意外的看到沈織織。
「不是說了嗎?」他連忙將她拉到一旁,「不要上前頭來。」要是被二娘撞見,有得苦頭吃了。
「我知道,可是……」沈織織遲疑的咬著下唇,此刻的他看起來冷漠、疏遠,令人畏懼,她仍哀求,「你不要走!」小手不自覺的又拉了拉他的衣袖。
秦震低頭看著她,她眼底的水霧使他的眼神一柔,「放手。」
「不放!」她也倔強得很。
他輕嘆口氣,「放開吧,這里雖然沒有高牆禁錮,但是我處在這里卻無一天自在。所以走了也好,可以盡情嘲風弄月,快快活活的過幾年。」
「什麼嘲風弄月?!我不懂這些,」率直的沈織織眼淚已流下臉龐,「我不想要你走!」只要一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別哭啦,傻丫頭!」秦震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我又不是不回來。」
「你會回來?」
「當然。」抬頭看著秦府,大門匾額上燙金的秦字,「我會回來的。就算不回來,也一定回來看妳!」這個家只剩姥姥和她令他依戀,其它人事物,對他而言已毫無意義。親生父親又如何?不過是逼死他娘的間接凶手,這會,他听信讒言趕他離去,他們之間親情已一刀兩斷。
「真的?」
「我何時騙過妳?」
「什麼時候回來?」沈織織焦急的問。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反正,在該回來的時候,」他的手戀戀不舍的輕觸著她的臉頰,「我會回來。」
「你可以不走啊!只要你道歉,老爺不會——」
「記得我告訴過妳的嗎?」他悍然打斷她的話,「人善被人欺,對于妳,讓步不過就是退開一步,可對于我——讓一步就等于全盤皆輸!」他太過驕傲,如果妥協,就等于承諾燈確實是他所破壞的,他不想讓人指指點點,更不想向季燕低頭認輸。
「大少爺。」石南老淚縱橫的趕了出來,「奴才方才已經派人去找老太夫人,只要老太夫人一聲令下,老爺絕不會趕你出家門。」
「我心意已決。」秦震轉身看著石南,「姥姥說情也一樣!替我好生照顧姥姥,還有這丫頭。」輕輕的將沈織織的推向他,「要她能離主屋多遠就多遠,可別讓惡婆娘看到她。」並低頭交代她,「有什麼事就去找姥姥,姥姥一定會幫妳。」
沈織織知道他說的惡婆娘指的是季燕,她雙眼滿是淚水的看著他。
「記住我說的話,」他的手輕點著她的額頭,「人善被人欺,強悍一點,知道嗎?」
她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看著她,秦震不由得嘆口氣,「丫頭,若是腦子不好的話,日子會過得很辛苦的。」
她當然听得出這句話不是在夸贊她,但是她沒有反駁他,眼淚直掉的啾著他,想將他的身影牢牢刻在心坎上。「保重自己!」他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摟住嬌小的她。「要讀書、要習字,明白嗎?」
「明白。你要去哪里?」她關心的問。
「或許上京城去找我外公。」他對她一笑,「我似乎沒有告訴過妳,我外公來頭不小,他可是官拜鎮國大將軍。當年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在我娘死時,秦府早就被滿門抄斬了。」
她對他的了解確實不多,她只知道他雖然是秦家大少爺、是她的主子,但是對她說話總是溫溫柔柔。這個世上,只有他待她最好,但是他卻要走了……她的心突然覺得好空洞。
秦震翻身上了匹駿馬,除了胯下這匹馬之外,他沒從秦家帶走一絲一毫,頭也不回的絕然離開。
第四章
五年後——
陽春三月,岸上一路垂柳,到處呈現生機,令人心醉神迷。
沈織織出神的望著遠處,空中此時出現一群歸鳥,她的嘴角不由得揚起一個弧度。
黃昏時候,倦鳥知返,那麼人呢?是否也該回來了……一轉眼,五年寒暑過去,景色依舊,只是人事全非。
「織織啊,又在發什麼呆?」
听到身後的叫喚,沈織織立刻收斂自己的心神,拿起桶子,面向聲音來處應了聲,「石管事。」
「天氣雖然轉好,但早晚還是有點冷,」石南瞄了她單薄身子一眼,叮嚀著,「多加件衣服!」
「謝謝石管事關心。」
看著她手中提著沉甸甸的水桶,他意會的開口,「怎麼?又要去替大少爺打掃東風閣嗎?」
「是。」沈織織順從的回答。
不知不覺,五年過去,秦震負氣離家之後,沒再回來過。但是她依然日復一日的將他的居所打掃得一塵不染,因為她依然記得當年的誓言,他一定回來——回來找她!
「石管事也知道我動作慢,所以我得要早點來打掃,」沈織織俏皮的說,「不然我可趕不上幫褚大娘做晚膳,會挨罵的。」
事情的變遷有時令人覺得諷刺,原本富甲一方的秦府,因為二少爺不學無術,如今狀況已經大不如前。
秦記布莊的生意一落千丈,就連府里下人的月錢也一拖再拖,于是走了大半奴僕,留下來的幾只小貓只好咬著牙,做著比以往更多的活兒。「也不知該說妳這丫頭愚蠢還是執著,」石南跟著沈織織登上木梯,走進了以前秦震所居住的東風閣,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勤快的擰布、擦拭桌椅,忍不住勸她說︰「妳該知道,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縱使老太夫人再寵愛妳,妳還是個奴才。」
千萬別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沈織織的動作沒有因為石南的話而有任何的停頓。
當年遇到秦震時,她只不過是個七歲大的孩子,對于秦震除了愛慕之外,更有說不出的崇拜。但隨著年紀增長,崇拜依然,愛慕更濃,但是她也慢慢明白自己與他之間的距離。
對于秦震,她從不做任何非分之想,因為他對她的心,讓她想默默的替他做些事罷了。
「天氣雖然轉暖,老爺子的身子骨卻沒什麼起色,再這麼下去,如何是好?」
石南忍不住嘆口氣。這府里上上下下沒半個人的嘴是牢靠的,除了織織這孩子,不論听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會胡亂說,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在她面前說著心里話,「明明已經派人捎了消息給大少爺,但怎麼找了個把月,大少爺都還沒有送消息回來?」
就算是有再深的深仇大恨,他的父親都已病入膏肓,大少爺說什麼也得回來一趟才對。
沈織織聞言也忍不住輕嘆。
最近夜里,看著天上繁星點點,她也會祈求老天爺讓大少爺快點回家,她沒有爹娘,所以沒法子盡孝道;但是秦震不一樣,他還有爹,縱使當年鬧得不歡而散,但父子哪有什麼隔夜仇。
包何況,她心里頭明白,雖然秦震外表不馴,但骨子里還是關心自己的父親,若他再不回來,只怕會遺憾終生。
「這些年來,老太夫人虔心禮佛,老爺身子骨又一日不如一日,布莊的生意大半都交到二少爺手上,偏偏二少爺根本就不是塊做生意的料,對布料又不懂,搞得亂七八糟,大少爺再不回來,我看我們秦記布莊早晚會毀在二少爺的手里。」曾經秦記布莊的布匹是江南花色最美、質量最好的,無奈二少爺任意妄為,得罪了老師傅,能做事的人都被氣走了。再找進布莊的伙計,除了會逢迎拍馬屁之外,根本沒半點本事,于是質量一落千丈,上門的客人一日少過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