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秋累得眼皮都睜不開,只能閉著眼取笑道︰「美得你,還想著步步高升,眼前福來酒樓老板娘的命案還陷入膠著,破不了案看你怎麼升官。」
「不會破不了案,我已有月復案,就等著……秋兒,娘子,夫人,你睡著了嗎?」他連人帶被抱入懷中。
「嗯!沒……沒睡。」快睡了。
他失笑地在她眼瞎上下一吻,將她身上的被子給扒了,將人抱起,走向浴間。「好了,不鬧你了,瞧你累得兩眼下方都發青了,這次先放過你。」剛好「飽」的解冰雲將妻子放入水溫適中的浴桶里,抹了皂角為她沫浴,累到睡著的周靜秋從頭到尾不曉得是知是丈夫為她整理善後,連紅腫的那兒也上過藥,清涼沁肌。
她這一睡就睡到晌午,等再醒過來,枕畔無人,只有兩個她還不太熟的丫鬟在收拾里外。
「你是……春牙?」
「夫人,你叫奴婢?」有著一張圓臉的丫鬟轉過身,圓盤似的大臉有著笑起來很甜的酒窩。
奴婢……唉,還是得適應。「大人呢?」
「大人一早就走了,說縣衙門有事,他讓夫人多睡一會兒,夫人餓了嗎?灶上的飯菜還熱著,奴婢給你端來。」夫人真好看,大大的眼楮像會說話似的,膚白勝雪。
周靜秋想了想,說道︰「給我下碗面吧,菜多一點,加顆蛋,切兩片鹵牛肉,撒上蔥花和花椒。」
「好咧!夫人,奴婢的爹最會煮面了,奴婢跟他學了幾年,包管煮出夫人愛吃的面條。」一旁的綠枝應聲,她便是管大人、夫人的吃食,一說到吃,她比誰都起勁的往前湊。
「好,我就試試你的手藝。」她是真餓了。
綠枝年紀不大,卻有一手好廚藝,她從搓面粉開始,真的弄出一碗色香味具全的什錦湯面,湯鮮面彈牙,肉片切得又蕩又女敕,一口一抿就沒了,一向胃口小的周靜秋居然吃完了。
因為好吃,所以沒有節制,她肚子脹得必須到院子散步消食。
春芽和綠枝自然是跟在後頭。
可是有些人天生閑不下來,一閑就會胡思亂想,周靜秋就是如此,她一邊散步,一邊想著已經不年輕的解二夫人,她眼角下方有細細紋路,再想起美得令女人都自慚形穢的公主,她的胃隱隱泛酸。
「還是死人好。」安靜。
當她靜不下心時,她想到的是一具具不開口的尸體,他們靜悄悄的躺著,雙眼緊閉,十分祥和。
「夫人,你要去哪里?入秋了,天氣轉涼,要披件外衣。」春芽提醒道,大人交代過的,不能讓夫人著涼。
「驗尸房。」
「驗……尸房?!」綠枝臉色一白,不敢再往前走。
「七號尸體還在吧?」那正是酒樓老板娘的尸身。
「奴婢……奴婢不知。」怎麼會有人敢踫尸體,夫人不覺得晦氣嗎?死得都變硬了,能看出什麼?
春芽和綠枝害怕的神色落在周靜秋眼由,讓她有些尖落,畢竟她有相同嗜好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的人都不願意靠近尸休。
「春芽,你到前院找一個叫小耙的孩子來。」師父,我是你的陪嫁。
丙真被小耙說對了,他真成了她的陪嫁,她嫁人的時候,他就跟在花轎後頭走。
嫁人呀,好不真實……「師父,你找我?」听到中氣十足的男孩嗓門,周靜秋笑得眼兒彎彎,輕揉小耙的頭。
當年那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孩子也長大了,個頭都快比她高了。
想想以前的她老是改不過來前一世的觀念,認為十來歲的姑娘家還小,她有的是時間教想學驗尸技巧的小耙,所以她先讓他跟著周曉冬多學點字,日後定會派上用場,但她完全沒料到自己十五歲就嫁人了,要是之後有了孩子,她定無法這麼自由,她得抓緊時間教導小耙才行。
「把我的工具箱帶著,我們去驗尸房。」一听,小耙的雙眼瞬間發亮。「真的嗎?我可以跟著師父入門了。」
「你只能先看著,不能動手,我會從基本的辨識先教你。」他還不夠資格踫觸尸體,算是學徒。
「是。」師父說死人會說話,小耙十分好奇又充滿學習精神,周家有兩名仵作,他不怕尸體。
或者說他見多就麻木了,小時候一段沒飯吃的苦日子他記憶猶新,每天都有人在身邊死去,有的病死,有的餓死,他很想知道他們死時在想什麼,是想有口飯吃,還是下輩子別再投胎做人。
「夫人……」春芽和綠枝有些腿軟,走得很慢。
「你們回去吧,不用跟來。」有那麼可怕嗎?不過是人死後留下的軀弄。
「可是大人會怪罪奴婢們沒伺候好夫人,奴婢們不想再被賣。」夫人都不怕了,她們也不……怕哇!
嗚……為什麼夫人是仵作?她不能喜歡種花、養鳥兒嗎?兩個小丫鬟抖得像篩糠,嘴唇白得沒有血色。
「有事我擔著,你們別擔心。」周靜秋反倒比較怕她們一個不留神毀了尸體上的證據,造成誤判。
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只有不認真的查證。
「不……不行,奴婢們是丫鬟,怎麼可以不……不干活」春芽白著臉說著,一旁的綠枝拼命點頭。
看兩人怕得要死又強裝不怕的樣子,周靜秋不免失笑頭,帶著兩丫鬟一小子走向縣衙偏僻角落的驗尸房。
秋風一起,原本就陰涼的小徑更顯得陰風陣陣,驗尸房的房門一打開,尸臭味立即襲來。
「小耙來,第一課要教你的是不許對亡者不敬,要心存憐憫,他們生前不知遭遇什麼傷害,我們要做的是……」
「喔!嘔!」
「嘔——嘔——」果不其然,看到已有一些腐敗跡象的尸體,春芽先捂著嘴干嘔了兩聲,綠枝則是抱著肚子跑到外面大吐特吐。
小耙以前就跟著周康生出去了幾趟,看過爛得見骨的尸骸,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有一股想快點學會的求知欲。
他很像周家人,天生是走仵作的路。
「師父,我不怕。」他的意思是繼續,不要停,他想更了解這一行的規矩和禁忌。
第九章 某大人吃醋了(2)
看他小臉認真的繃著,周靜秋先在亡者耳邊說了聲「抱歉,我要開始了」,接著緩緩掀開覆蓋的白布,露出全身赤果的上半身,卷起的白布停在腰月復下方,蓋住。
這是一具女尸,該有的尊重不能免。
「從右手手指一根一根的察看,確認手骨有無斷裂,手指外部是否有溺傷,傷口多大,什麼形狀,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傷害……」嗯!女尸的手骨相當完整,她被折斷的是腕骨,以外力反向施壓,將其扳折。
「師父,為什麼是右手而不是左手?」兩手都一樣。
「因為人的心在左邊,它是最後停止跳動的地方,所以要留到後面。」人的習慣很難改變,周靜秋一貫的驗尸手法是由右而左,從右手手指往上到手臂、肩頸、後背,再繞到左邊頸肩、手臂、手指,之後是和胸部,往下是腰月復,接著是雙腿和,頭部覆蓋著毛發較不易察覺,擺在最後,以指月復觸模頭皮表層判斷有無異物穿刺。
通常做了外部尸檢之後,驗尸的工作便到此結朿,依照古代百姓的觀念,其實很多現代人也是如此,都認為人死後要全尸入殮,他們不允許將親人開膛剖月復,寧可不知道死因,也要保持尸身的完整,不願親人死後再受一次刀割之苦。
不過重大案件還是會酌情處理,尤其是證據不齊,凶手又死不認罪的情況下,剖尸是唯一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