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的身體一僵,垂下眼眸,「大哥……你知道了?」
「要知道並不難。」勵文浩嘆了口氣,「沂楨的母親過世,我遇到他們家多年的鄰居,只要隨口問個幾句,我便知道這幾年她在做些什麼,她的生活可沒有你給我的資料那麼精采。」
勵文浩將抽屜的牛皮紙袋拿出來,丟到他腳邊。「出國深造,訂婚,結婚,嫁入豪門,家道中落,離婚,選擇自己一個人生活……」他冷哼了一聲,「我很佩服你的將錯就錯。」
「大哥,我承認我欺騙你,但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你好。」
表頭有些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的看著自己的老大和兄弟,然後他彎下腰撿起牛皮紙袋,里頭掉出了幾張相片,其中一張──
「我就說我見過她!」鬼頭拍了拍自己的光頭,嘟囔的說︰「難怪我一直覺得駱小姐很眼熟。」
「你什麼時候見過她?」勵文浩好奇的問。
「就在大哥你外婆的喪禮上,我記得──」鬼頭搔了搔腦袋,「當時她說什麼來著,她說她是你外婆多年的鄰居,你外婆疼她跟疼自己的孫女兒一樣,所以她代表家屬處理後事,別人也說,大哥你不在的那幾年,你的外婆確實都是由駱小姐照顧。」
勵文浩聞言,臉色微變。
表頭怔忡了下,「我說錯了什麼嗎?」
竹竿深吸了口氣,沒有答腔。有些事注定瞞不住,他就算盡了全力也是枉然。
「湯尼?!」勵文浩嚴厲的目光射向他,「這些你都知道?」
「宋先生認為……」
「不要跟我提我爸爸!」勵文浩的臉色有著狂怒,「我只問你,為什麼要瞞住我?」
「宋先生希望你跟小姐結婚。」竹竿一古腦的說道,「大哥,你明白你最後還是不可能會忤逆宋先生的想法,所以知道那麼多事情,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駱小姐反正已經這樣過了十年,她可以繼續過下去。」
勵文浩用力一擊桌面,他的反應讓鬼頭和竹竿同時傻住。
「誰給你權利決定她要過的人生?!」勵文浩氣憤的站起身。
他臉上的暴厲之氣讓竹竿忍不住後退一步。
「大哥,你身體剛好,冷靜一點。」鬼頭擔心的說,「竹竿也沒什麼惡意,他只是……」他模著自己的頭,只是什麼?他這個人嘴巴很笨,似乎怎麼講都不對的樣子。
駱沂楨一出現在門口,鬼頭便像看到救星似的將她拉了進來。
「駱小姐,我們老大在發脾氣,妳勸勸他。」
「鬼頭!」勵文浩火大的瞪著他。
她眉頭微蹙,「你為什麼生氣?你的身體剛好,不能動氣。」
勵文浩咬了咬牙,冷著一張臉,拄著拐杖不發一言的走了出去。
表頭見狀松了口氣,竹竿則是意味深長的看著駱沂楨。
駱沂楨不解的看著兩人,但最後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默的跟著勵文浩走出門。
「大哥真的很听她的話。」鬼頭有感而發。
竹竿面無表情,看不出思緒。
「我覺得,」鬼頭說出心中的看法,「她比宋先生對大哥的影響力還大。」
他雖然不想承認,但……鬼頭是對的。
駱沂楨看著沉默坐在沙發上,凝視窗外的勵文浩,心中覺得奇怪。
「時間不早,你該睡了。」她輕聲走到他身旁說。
勵文浩抬頭看著她,「蘭蘭沒有回去?」
她點了點頭,「她跟你媽談得很愉快,看時間晚了,所以我就要她住在這里一個晚上,她也同意。」
「她想起什麼了嗎?」
駱沂楨沉默了一會兒,勾起唇角,「你很擔心她想起什麼嗎?」
勵文浩深吸了口氣,對她伸出手。
她遲疑了一會兒,握住他的,坐到他的身旁。
「不管她想起什麼,對我都不會有任何的影響。」
「你──」她欲言又止。
他凝視她,「要說什麼?」
「今天晚上,你怪怪的。」她放開心說道,「出了什麼事嗎?」
他思索了一會兒,「竹竿瞞了我一些事,」他據實以告,「所以我並不開心。」
她垂下目光,大概猜得到竹竿瞞了他什麼事,應該跟她有關吧!
「我外婆的喪事是妳幫忙的?」
她怔忡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但那個時候妳該在國外念書,不是嗎?」他看著她的目光有著譴責,「妳跟外婆連手起來騙我!」
這麼多年過去,再去追究這些往事,根本就不具有任何意義。駱沂楨站起來想要逃避,但她又一把被他拉了回去。
「阿浩!」她看著他。
他的褐眸緊盯著她,「為什麼?」
「因為你不能回台灣。」她無奈的說,「我跟外婆都希望你在加拿大開始的新生活一切都能順利,不然若你回了台灣,又走老路怎麼辦?」
「妳也太小看我了吧!」他火大的說。誰給了她權利決定他要走怎麼樣的路?
「我們不是小看你。」她咬著下唇說,「我家負債多少錢你知道嗎?如果當年你回來,知道了這些事,你會不會幫我?」
勵文浩直視著她,「當然會。」
「這就對了。」她露出一個苦笑,「可是你要怎麼幫我?七千多萬──你才只有十九歲,剛被宋文杰收養,他會替你付這筆錢嗎?」
「他不會,但是我會想辦法……」
「我就怕這個,你會想怎麼樣的辦法?」她直接打斷他的話,「我不想你受傷害,所以很多事我就算想,但我不會去做。正如當初我不希望你偷渡去香港,但我沒有留住你,因為我不要你出事;當年我也可以叫你回台灣,但我沒有,因為我不要你再走回頭路。這麼多年來,我只要照顧我媽媽、知道你很好,這就足夠了。如果以後你離開了,我依然可以這麼過日子下去。」
「可是妳媽媽過世了。」
他的一針見血的使她呼吸一窒。
「跟我回加拿大!」他口氣強硬的說。
她搖頭。
「駱沂楨,妳還要任性多久?」勵文浩怒火漸熾。他感激她當年的用心,但可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她的理由和想法,若要他選擇,他情願跟她一起面對一切的風雨。
駱沂楨瞪著他,他竟然說她任性?!
「隨便你怎麼想,我不會離開台灣。」她一口回絕。
看著她,他覺得一陣無力感襲來,他一向拿她沒有辦法,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後也沒改變多少。
「到時,我用綁的也把妳綁去!」勵文浩火了,一手握住她的,這女人擺明了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掙扎的想要站起身,離開他的身邊,但他不願意放手。
「勵文浩!」她叫嚷著。
看到她動怒,他顯得很得意。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他吼道,「我只想告訴妳,我愛妳!十年前就愛,到十年後依然沒變過!」
他的話令她停止了掙扎,她情願去面對他的怒氣、他的指責,可是愛──
他低頭吻著她,這吻有些粗魯,但她默默接受,他們之間還存在著很大的問題──宋文杰和薛少蘭,而只要一想起這個年輕的女孩,她的心中就冒出愧疚。
如果她恢復記憶,想起了過去的一切……駱沂楨幾乎不敢想象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局面。
「我對她沒有任何承諾。」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勵文浩在她的唇邊輕聲的說︰「她不應該困擾妳。」
「她是你的未婚妻。」
「那是我爸爸一相情願。」他從沒這想法,「我不準妳去想我父母的想法,甚至她恢復記憶後的想法。」
他霸道的口吻使人失笑,但是駱沂楨這次卻決定听他的話,不去想、不去分析對錯,只把握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