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願的新郎 第26頁

「是的,原諒他。」辛凱文拿起黃色的往生紙繼續折著,這是中國人對死去的人一種特有的尊敬,「可以嗎?」

「我從沒怪過他。」毓慈舉目看著臨時搭建的靈堂,「只是我們兩個是平行線了。」

「你還是沒有原諒他。」辛凱文放下手中的往生紙,站起身,帶著深意的看了毓慈一眼,「你還是在怪他,就像當時律爵要娶你時,我勸他的話一樣,不要做令你自己後悔的事。」

毓慈看著辛凱文離去的背影,感到如墜五里迷霧,她真的不懂辛凱文話中的意思。

她不懂律爵這個好友為何說出這種話,她根本就沒有責怪律爵的意思,但他卻如此肯定的說她有……

她輕嘆了口氣,難道就因為她終將要離開律絕爵?她早該知道身為律爵的好友,辛凱文的心總是向著律爵的,她不以為意的將辛凱文的話給拋在腦後。※※※

「你要去哪里?」

听到熟悉的嗓音,毓慈抬起頭,沒想到竟然在大門口與律爵給踫個正著,她忍不住露出一個淺笑。

上個星期,律朝庭出殯後,整個律家又回復了原有的平掙。律朝庭這位對她如親人一般的老者,將會永遠活在她的心目中,但悲傷過後,她想到了自己未了的責任。

律爵回復了正常作息,他終究扛起了一個律家人的責任,甚至替律朝庭成立了一個獎學金,讓律朝庭遺愛人間。

看到律爵的樣子,毓慈知道自己可以離開了,律爵學會將過去給拋開,她似乎也該將過去給遺忘了。所以,她一早便收拾行李,不過卻沒有想到時間竟然與律爵回來的時間踫撞。

「你忘了嗎?」放下手中的行李,毓慈輕聲的說道︰「我在彰化還有工作等著我。」

律爵聞言,點點頭,他差點忘了毓慈的學生。

「我送你回去。」律爵拿起毓慈的行李,就往車子的方向走。

「我已經買好車票了,」毓慈想想還是不好,于是阻止律爵的動作,「彰化雖然不很遠,但來回也要花個五、六個小時,你又要上班,所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不要麻煩了。」

「小林呢?」律爵彷彿沒听到毓慈的話,舉目張望,找自己的司機,「我不親自開車,這就不成問題了。」

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他一定還是自顧自的,所以毓慈無奈的點點頭,「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

「教完這個學期就不要教了。」兩人才坐定在車上,律爵便開口提出要求。

毓慈聞言一愣,最後轉頭看著他,視線與他餃接。

「為什麼?」毓慈覺得疑惑,「我教得好好的,而且我很喜歡教書。不教書,我還能做什麼?」

「回台北教。」律爵退了一步說道。

毓慈靜靜的想了一會兒,最後忍不住露出無奈的笑容,「我很喜歡中部的天氣和環境。人家說台北居大不易,不僅是房價高得嚇人,空氣也不好,又容易塞車。所以我想,我還是在彰化工作得好。」毓慈實事求是的說道︰「我甚至還在想,若有可能,我還想教到退休,不過這還是幾十年後的事,現在想這個似乎還是太早了點。」

律爵在心中細細咀嚼她的話,這是否代表著她的未來里,沒有他的存在。他不發一言的將長手一伸,拿起電話要小林掉頭回家。

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為什麼要回頭?」毓慈感到莫名其妙,不過她更疑惑律爵驀然沉下來的臉色。

律爵一言不發,僅是僵著身體靠著椅背。

「你是不是想到有什麼事要忙?」毓慈問道︰「如果是的話,你在這里放我下車,我自己去車站。」

律爵皺起眉頭,不過他還是一句不吭。

「你到底……」看到他的表情,毓慈決定還是閉上嘴巴。

這種時候,不管她問什麼,律爵還是一句話也不會說,與他相處了那麼久,他的硬脾氣,她已經領教過了。

兩人沉默的看著車子已經駛進律家大門,毓慈從右側下車,等著小林來開後車箱,準備拿自己的行李。

「把太太的行李拿回房。」丟下一句話,律爵便轉身離去。

「爵……」莫名其妙的看著律爵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先看向小林,「先等一下,我去跟他談一談。」

毓慈跟著律爵的腳步,站定在他書房的房門前,輕敲了敲,沒得到回應,她的手試探的一轉把手,門被由內向外鎖上,證明律爵是在房里,所以她再一次抬起手來敲門。

「律──」

她的嘴巴才張開,律爵便將門給打開,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對峙著,最後律爵後退一步,讓她進門。

「我想我並沒有惹你生氣。」看著坐定在書桌後的律爵,毓慈的目光掃過桌上和地上的凌亂,方才他肯定發了場脾氣。

律爵沒說話。

「你的沉默是代表我惹你生氣了?」

這次律爵考慮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我是有點生氣。」

「有點?!不太像只是有點。」原本不想挖苦他,但看著他就算生氣也是拿沒有生命的東西出氣,她看了實在覺得她可能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走進他的心目中。

必于毓慈的話,律爵不予任何回應。

「如果我讓你生氣我很抱歉,」微轉過身,毓慈決定對他的怒氣視而不見,「請你叫小林不要將我的行李給搬回房間,我得要趕火車。」

「我已徑說了,回台北教。」不悅的看著毓慈,律爵口氣惡劣的命令。

深吸了口氣,毓慈強迫自己心平氣和,面對著他。

「我知道你因為爺爺的事而感到難過,但人不能永遠活在過去,你需要安慰,我可以留下來陪你。但是我希望你了解,我有我的日子要過,你有你的,你的未來很光明,你慢慢的就不需要我的陪伴。」沒有留意他陰沉的臉色,毓慈只是合理的說道︰「辛凱文前幾天打過電話來,他要帶著他太太來看你,多了他這個耍寶大王,你會忘了很多事的。」

看著她,律爵沒有開口表示任何事。

「你原諒了爺爺,同樣的你也原諒了自己,」毓慈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伸出手,輕撫了他的頭發,「你會過得很快樂的。」

砰的一聲站起身,律爵頭也不回的離去,他所經之處必定發生砰然巨響,他的模樣就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一樣無理取鬧。

直到所有聲響都消失,毓慈才嘆了口氣,走向大門,準備拿回自己的行李,自己到車站趕車,只希望時間來得及,不然她可能得站著回彰化了。

「太太,律先生說你不能走。」才向小林提出要拿行李的要求,毓慈立刻被小林拒絕。

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毓慈無奈的心想。

就在她決定真的將過去給拋到腦後去的時候,卻有這麼多的阻礙出現,她苦惱的一個跺腳,只好走回屋里。

或許──她得再跟律爵談談才走得成。※※※

毓慈微轉過身,不知是被什麼東西吵醒,她懶懶的掀開眼臉,突然被黑暗中的身影給嚇了一大跳。

「不要怕!」似乎知道毓慈的懼意,律爵立刻伸出手摟著她,表明身分,「是我。」

「律爵?!」毓慈睡眼惺忪的轉頭看了眼床頭櫃上的電子鐘,現在已經凌晨兩點了,「你怎麼回事?」她聞到他身上所散發的酒味,不由得微皺起眉頭,「有什麼不對嗎?」

「什麼都不對。」律爵環在她腰際上的手臂突然一緊,「我爸、媽不要我,爺爺不要我,現在連你也不要我,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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