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他發自真心的表示。
「又不關你的事。」絲琪揮了揮手,要他放寬心。
「其實很多事早就注定了。」他嘆道,「出世的時候就已經注定,縱使想改變,也改變不了宿命。」
「我沒想到你是個宿命論者。」她恥笑他突如其來的悲觀情懷。
凱文露出一個俏皮的表情,對她的話不予置評。縱使再怎麼天性樂觀的人,偶爾也會有鑽牛角尖的情況發生。
「人若要讓自己活得好,似乎就得要去學會不要在乎太多的事情。」他開口說道,「而我總是學不乖。」
對于他的話,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所以只是輕扯了扯嘴角。
「明天我若不來公司,我看可有新鮮的事兒等著你了。」絲琪說道。
「或許。」他依然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
看著他,絲琪實在好奇,這世上到底有什麼事物能讓他的眼底、心底散發出欣喜!
「你真的很喜歡畫畫,對不對?」她想起了他所替她畫的畫像,于是大膽的假設。
凱文點點頭,「沒錯。但是,一大堆人都在重復的對我說著同樣的一句話,那就是──畫匠是沒有前途的。」
「但是人各有志……」
「在我父親包括亞伯的眼里,所謂的人各有志。是指在他們能夠認同的範圍里。」他打斷她的話說道,「我母親熱愛藝術,我的血液中流著她對藝術的渴望,她為了我父親而放棄了一部分的自己,而現在,我跟她走同樣的路,我也在我父親的安排下,走他所要我走的路。」
「但你走得並不開心……」她想了一會兒,「而且心不甘情不願的。」
「很明顯對不對?」凱文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我已經盡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好兒子了,但似乎總不能成功。」
看出他自嘲外觀底下的認真,她不由得默然,每個人似乎總是去做著他人眼中期望下的人,開不開心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成功了。
「你到底為什麼逃婚?」她問,「你的朋友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讓你公然的去挑戰辛家的權威?」
曾經,她認為再去追究這件事已經無濟于事,但現在,她好奇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雖然他有叛逆的一面,但總還是遵照著辛家人的規矩做事,而他竟然敢在一年前,在眾多人的面前丟下她,不僅令她受到屈辱,也令整個辛家蒙羞,這對他而言,一年前令他放下一切的事,可能真的十分重要。
「他很重要!」他的嘴角因為回憶而勾勒出一個笑容,「一個相識近二十年的朋友。我不了解我自己,但我想,我的朋友了解我。」
絲琪緩緩的坐在凱文的面前,她現在發現听他說話,有種輕松的感覺,雖然他的話題稱不上輕松,但單純的當個听眾,卻令她對他有更深一層的認識。重要的是,她覺得,他真的有心要跟她好好開始。
「每個人都有夢,我也不例外,」凱文忍不住的長嘆了一口氣,「只不過我的夢想是不被允許的。」
她仔細的在心中玩味著他的話,多年來,或許她真的就如同凱文所言,一直是被支配的女圭女圭。
她擁有大學的文憑,流利的口才,語文的天分,但這一切──還是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听從哥哥們的安排。
或許,總該改變,她想這一生,至少這一次,她想听從自己的心,好好的做自己的主人。
「若你真的有夢,」絲琪輕柔的開口,「我會支持你去尋夢!」
凱文有點吃驚听到傳進腦海里的話語,「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他覺得懷疑的問。
「我當然知道!」她聳了聳肩,「反正嫁雞隨雞,我已經嫁給你了,沒道理不支持你,反正最差、最差的生活,也不過就是過得像苦行僧一般,得辛苦點就是了。」
他的手輕畫過杯緣,「我不知道你說這話的真實性有多大,但對我而言。這十分具有震撼力,一直以來,除了我在台灣認識的朋友之外,我不認為還會有人支持我。」
「可以想見。」她認同,「可是,我得要老實的告訴你。若你永遠不去主動跨出第一步,繼續鴕鳥著听從安排,那你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我到底會不會跟你去過苦行僧的日子!」
她說完便轉身走向沙發上坐著,隨意拿起一本雜志翻閱,她可以敏銳的察覺凱文投射在她身上的審視目光,但她強迫自己不予理會,反正她已經表達了她所想表達的事物,接下來的一切,就等著他自己作決定了。
「你很特別!」凱文看著她,久久才開口說道。「別反駁我的話,」絲琪的頭才抬起,凱文立刻說道,「美麗、聰明、有膽量!」
「我得說,你真的很會哄女孩子開心。」絲琪淡淡一笑,「我好奇你以前的愛情史。」
翻到以前的舊帳,這可不是他所預期而且樂見的!
「我交過幾個女友,」他大方的承認,「但,我沒有娶她們任何一個。我娶了你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會養情婦?」絲琪問。
這個問題實在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時代新女性口中,凱文搖搖頭,「基本上。我不能說自己不近,但我對婚姻絕對忠誠。」
听到他的話,她並不知道真實性到底有多高,但至少他能說出這一番話,就代表他還不錯!
絲琪腦海中忍不住啊現出自己那兩個雙胞胎哥哥的身影,在他們的心目中,婚姻只是一種時候到了,所以才做的事。愛情對他們而言,是一個嗤之以鼻的名詞。
三個兄妹的童年時光,絕大部分都待在西班牙馬德里,西班牙的男人──由大到小鮮少是缺少自信的,有時她會想。自己的哥哥們在處理感情時會有股目中無人的霸氣。主要的原因或許就是因為在西班牙長大,不過當然,這只是她自己的猜測。
「想什麼?」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沉默。凱文覺得疑惑。
「沒什麼,」絲琪抬起頭,沖著他一笑,「我在想。嫁給你或許不是一件很差的事。」
他的眼楮因听到她的話而閃過溫柔的光芒。
第四章
不知道是什麼驚醒了她!
絲琪慵懶的目光瞥了眼床頭櫃。電子鐘正顯示著現在剛過了午夜。而夜還長得很。
她翻了個身,想繼續入睡,但真的有聲音……
這次,絲琪機警的睜開眼楮,坐起身,在她的房間里,隱約可以听見從大廳傳來的古老鐘擺聲,滴滴答答,但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些別的,似乎來自于隔壁一間總是鎖上門的房間。
她曾經好奇的想打開這間神秘的房間,但卻被亞伯勸告不要輕易踫觸,這似乎屬于他們辛家的禁忌,而在這個寧靜的夜晚,從中傳來的聲響,令人覺得打自心底的發寒。
床頭櫃上的時間指著現在剛過午夜,在挪威的冬夜顯得漫長而且寒冷,她輕聲的下床,拿起一旁她拿來練身的啞鈴,感到血液在血管中沸騰。
她已經打定主意,若對方是宵小,她會讓他後悔進入了這棟大宅。
★★★
凱文深吸了口氣。開啟的窗戶帶來絲絲寒冷但清新的空氣。這個房間很小,不到十坪,但卻陪他度過無數寒暑。
待在這里,只要輕閉上眼楮。他幾乎都能想像當年他母親獨自一人在這里作畫的感覺。
她或許也如同他一般,有被折斷翅膀,失去自由的感覺。但也或許在這失去自由的時光里,也只有在這里,她才算是找到一點點存在的意義。
他伸出手,緩緩的拉開眼前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