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新郎 第10頁

她可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如此具有震撼性的話,不禁微微一愣,「我是不是听錯了?」

他搖搖頭,「我是個在期待下出生的孩子,我的出生代表著我母親除了繪畫之外的另一個光亮。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像我母親那麼柔弱的女人會愛上像我父親這樣的人。」一開口,仿佛就好像回到遙遠的過去,印象中,似乎他的母親總是獨自一人看著父親的背影嘆息,「她身體很不好,我父親又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伴她,我算是她生活中的全部。」

凱文用手一抹臉,絲琪遲疑了一會兒,但還是忍不住的伸出手覆在他的肩膀上。這個輕柔的踫觸令凱文莫名的感到輕松。

「他是個嚴苛的父親,」他繼續說道,「我還記得在我八歲時。他不顧我母親的請求,硬是將我送到英國的寄宿學校。我曾為此而恨他,因為他總是在做他認為對的事情,他不在乎其他,他在培養我成為辛家的未來繼承人。我永遠記得我被送走的那一天,因為很冷,所以我父親不準我母親去送我,她為此而難過,但我父親依然故我,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我媽媽,」他環顧著畫室,思緒飄得老遠,「她在等我回來,回來陪她,但她沒有等到。」

凱文微低下頭,二十年過去了,他的心依舊為了想起這段往事而感到刺痛。

「我父親幫我安排參加冬令營。因為他要我成為一個男子漢,而他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但我已經跟我媽媽約好,等我放假時,要陪她到北方小屋去住一陣子。」他呼了口氣,希望讓自己的口氣輕松點,但效果不彰,「那里很美,她很喜歡那里,但因為她的身體不好,所以我父親總是不準她去,我在英國不能回來,所以她更不可能被允許獨自前去,總之到了最後……她自己去了,我想她是真的生氣了。」

凱文側著頭看著絲琪,「她很柔弱,但她畢竟還是有脾氣,她在沒有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去了那里,最後她病死在北方小屋里,沒有人知道,我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我也沒參加她的葬禮,因為我父親不希望我回來而耽誤學業……我一直認為我父親害死了我母親,或許你覺得荒謬,但當我知道我母親死的時候,我恨不得一刀殺了我父親。」

絲琪沉默得不知該用何言以對,這個結果可是她所使料未及的,凱文遺憾她母親的香消玉殞,也在恨自己無力改變一切。

凱文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眸,輕聲的說道︰「我因為她的死,而荒唐了好一陣子,或許你不相信,像你這種好女孩,在以前,可能看到像我這樣的人,都會逃得遠遠的,連跟我說話都變得是侮辱。」

「你在說笑。」絲琪喃喃的說道。

「我沒有。」他肯定的說道,「我十一、二歲的時候,偷偷跑到了台灣,我不曉得我想證明什麼,或許我只是想要去看看我母親生長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幾乎已經忘了我當時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他皺起眉頭,試著去回想,告訴她這樣的自己,對他而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他的過去可稱不上光彩。

「我把所有的錢用完了也不跟家里開口,我總是認為我媽媽死了之後。辛家也不會有人在乎我這個人。不過,或許他們在乎,可是他們不是真的關心我,而是想著他們的事業需要一個人來繼承。」

「你太偏激了!」

「或許。」他的手輕順過自己的棕發。「不過正如我剛才告訴你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想要去證明些什麼,剛到台灣時。我認識了一些人,他們教了我很多事,不過,當然不會是什麼好事,我吸毒,沒錢的時候就偷錢,我的頭腦還不錯,」似乎在嘲笑自己似的,凱文輕笑出理,「我可以闖進銀行的電腦系統去捉我朋友偷來的提款卡密碼。但有一次,失風被捕,那時年紀還小,所以我進了少年監獄,到十六歲的時候才被放出來,我在少年監獄待了快兩年。」

「我不相信……」

「是真的,」凱文看到絲琪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而我出來的時候,我的學歷連國小六年級都沒有,你現在後悔嫁給像我這麼樣的人嗎?」

她搖搖頭,這是屬于過去的事,她不會讓此而影響了自己對他的看法,畢竟現在她已經可以了解,他的過去造成了現在的他,一個看似簡單,實則復雜的男人。不能說自已被他的話嚇傻了。只能說自己愣住了,絲琪看著他,他的童年──令她感到心疼。

他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絲琪失神的臉龐,「我想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會無聊到拿自己的名譽來開玩笑,所以你可以相信,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我知道,但是……」

「我在少年監獄里學到了很多事,」凱文打斷她的話,繼續說道︰「雖然听起來你或許會覺得荒謬,但我真的如此認為,那一段歲月並不全然是空白的。我認識了三個很好的人,我們都來自不同的家庭,有著不同的背景,但卻聚在同一個地方朝夕相處。」

他的目光移到一旁的書櫃上,上頭有一本幾乎已經快被翻爛的孫子兵法。這是在獄中所認識的好友之一──律爵送給他的。

當年四個毛頭小伙子,打打鬧鬧──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彼此給彼此一個代號!而他這個做事總是慢半拍和吊兒郎當的個性,就被他們嘻笑為林。

雖然他會說流利的中文,但對于中國字,他還當真沒認識幾個,所以他另外有翻譯過後的孫子兵法,對于中國老祖宗的智慧,能夠流傳在日新月異的今天,實在令人佩服。

「而事實上,」凱文老實的說道,「一年前,我會丟下你而跑到台灣去,也是因為其中一個人,我應該已經跟你說過了吧!我相信有一天,你會有機會認識他的,我保證,你會喜歡上他們的。」

必于這種屬于未知的事情,絲琪不予置評。

「這是我母親唯一留下來的相片。」凱文對絲琪眨了眨眼,牽著她的手,讓她坐在他的身旁,「連我父親都不知道我還保留了這麼一張相片。」他的表情透露出他很得意自己的作為。

「你很愛她?」她專注的看著他。輕聲的詢問。

「誰不愛自己的母親?」凱文理所當然的表示,「她在我還來不及對她有太多的記憶時候就去世了,所以我有印象的,都只是模糊的片段,所以我偏激了很長的一陣子,畢竟我父親從來就沒有跟我談過,他對于我母親死亡這件事的想法。我認為他根本就不愛我母親,他只是要一個繼承人,而在一個適當的時候,出現了一個適當的人,所以他結婚了。」

「這樣的說法,對你的父親並不公平。」絲琪忍不住替辛邁克抱屈。「你根本就沒問他真正的想法,你怎麼就能替他下定論呢!」

「或許吧!」凱文還是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他的目光專注的看著相片中的女人。

「為什麼只剩下這一張相片?」她突然覺得疑惑,畢竟一個人一生中不可能只拍了一張相片,或許有這種例子,但這並不多見。

听到她的問話,他突然默然。

「有什麼不對嗎?」絲琪可以敏銳的察覺到自己手底下的臂膀一僵。

最後凱文像是鼓起勇氣似的開口︰「其他的相片被我燒了。」

「什麼?」她懷疑自己听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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