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封震緩緩的打開手上的扇子,目光包含著興趣好奇,居高臨下的看著底底下熱鬧的人群。
方才他問了店家,才知道今天對全杭州里有人來說,算是個不可多得的大好日子。
話說封家、宣家與陳家數十年來,就被視為杭州的三大家族。封、宣兩家皆是數代前從北方遷徙而來,最後于杭州定居,獨獨陳家——世代居住杭州,到了這幾代則以種茶而致富。
今天,是陳家——陳世春為自己的掌上明珠所辦的一場比武招親。希望能替自己的千金覓得佳婿。而想一夜致富或想與陳家攀親帶故的未婚男子,莫不摩拳擦掌,全力以赴。
陳世春他是見過幾次,直覺得是個頗受人敬重之人,至于陳世春的長子……封震露出個微笑,輕搖了搖頭,只希望陳家不要印證了那句留傳自宋代而來的話——富不過三代!
「封公子,您不想下去比試、比試嗎?」店小二邊幫封震上菜,一邊聊著,「听說您的功夫底子不錯,若是勝了,杭州城內,封、陳兩家結成親家,不也是美事一件。」
封震聞言,輕笑出聲,「比武招親不適合我,我坐在這雅室中,湊湊熱鬧就已然滿足!」
封震拿起桌上聞香杯吸了口氣,胸中永久斥著濃郁的茶香,杭州人愛喝清茶,他當然也不例外,他看著茶中數片玫瑰花瓣,就在此時,原本熱鬧的大街竟然詭異地沉靜下來。
封震敏感得意識到空氣中的寧靜,疑惑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轉頭望向驀然失去喧鬧氣氛的比武招親擂台。
女人?!封震懷疑自己眼花了,不過定眼一看,確實是個嬌小的女人,他這下明了眾人沉默的原因。
一個女人竟出現在比武的擂台上,縱使封震看不清楚那名陌生女子的表情,但他也敢肯定,這個女人肯定是來者不善——因為她才踏上擂台,便功夫了得的把一名壯漢給打下擂台。
換言之,目前這個女人正是擂台上的「霸主」,若無例外,她會是陳世春未來的「佳婿」。
這小女娃是從哪里來的?封震緊盯著擂台上嬌小的身影,深覺有趣的心想,任何一個好人家都不會縱容自家的閨女去大鬧他人的比武招親大會,更別提這場比武招親的大會的主人是杭州城內顯赫商家了,真是沒想到,現下的姑娘家,膽量竟然如此驚人。
封震考慮了一會兒,闔起扇子、放棄品茗、轉身下樓,好奇得想去探探這陌生女子跳上招親擂台的用意。
「姑娘,這是陳老爺為陳小姐所辦的比武招親,你可否……」
宣家的二千金,宣夢寒冷冷地看了一身家丁打扮的男子一眼,隨即提開自己的嗓門,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很清楚這里是做什麼的,你毋需跟我解釋。」
「既然姑娘了解,還請——」
「我有我的理由上這比武招親擂台,」她再次打斷了家丁的話,微微轉過身,面對著臨時所搭建的樓台,看著坐在上頭的陳世春,還有低垂螓首的陳家小姐——陳慈雲,「陳老爺在這設立比武招親的場地,打的是只要打贏便可抱得美人歸的口號,但你們事先並未言明只有男子能上場比武,既未言明,為什麼陳老爺想將我給趕下來?」
「這……」陳世春滿臉為難的看著底下的小女娃。
他看她不過十四、五歲,便生得一副聰明伶俐的模樣,頗得人喜歡,雖然能輕易看出她稚氣未月兌的臉上還有些許的任性,但也不像是個不講理的孩子,更重要的是,她的言談舉止,他猜測,應該也是出于大戶之家。
「爹,你找幾個家丁,快點把她給架走。」陳慈雲氣得跺腳,她沒想到自己的婚姻大事竟然被破壞,她氣得想大聲嚷嚷,卻又不好在眾人面前動怒,因為這可是有損她大家閨秀的形象,她眼尖的認出了來人,也知道夢寒的來意,她不悅地低語,「她再不下去我可丟人了!」
「這……」陳世春做事一向以和為貴,用家丁對付個小丫頭,他總覺得不妥,「小泵娘,就請看老朽的面子……」
「爹,這突然冒出來的野丫頭,需要你與她多費唇舌嗎?」坐在陳慈雲身旁的陳世春的長子陳緣武站起身,瞪著乳臭未干的宣夢寒瞧,「讓我把她給打下擂台,看她還敢不敢壞咱們家的事。」
「緣武……」陳世春伸出阻止的手,卻撲了個空,就看到他行事沖動的長子飛身踏下擂台,頗有與宣夢寒互別苗頭之意。
「不要胡來。」陳世春的警告並沒有听進陳緣武的耳里。
陳緣武根本不管對方是個瘦弱的女子,握緊拳頭就是往她的身上揮去。夢寒露出一個笑容,身子一彎,輕輕松松便閃過陳緣武的拳頭。
「動手打女人,豈是大丈夫所為之事,陳少爺真是枉讀聖賢書。」夢寒一邊取笑,一邊閃到陳緣武的身後,絲毫不客氣的用力打了對方的後腦勺一下,這一掌險些把陳緣武給打趴下。
夢寒看著陳緣武踉蹌的模樣,不由笑了出來,「三腳貓功夫,拿出來獻丑,豈不貽笑大方!」
「你……」從未受過如此屈辱,陳緣武生氣地重新轉頭面對夢寒。
夢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轉身對陳世春,對他行了個禮,「陳老爺,您老理應十分重諾言,若是無人再與我比試,那陳姑娘就得跟我一同離去,您不會反對吧?」
「這……」陳世春模了模自己已然花白的胡髯,考慮了一會兒,「小泵娘,這比武招親理應是男子與男子的比武,自古豈有女子與女子婚配的道理,今天你說當作是來活動筋骨的如何?請下擂台,不要再為難老朽。」
沒想到如此知書達禮的父親,竟會生養出如此不講理的女兒。
夢寒的目光掠到了坐在陳世春身邊的陳慈雲——慈雲、慈雲,意思便是仁慈的庇蔭,或許就是因為這仁慈的庇蔭,所以才能寵得她如此無法無天。
數日前,她的姐姐也不過在白馬寺中,不小心撞倒了陳慈雲,使陳慈雲身上的新衣裳沾了些塵土。
在夢寒眼中看來,也不過是件小事,誰知陳慈雲卻當場便打了她的姐姐一巴掌,從小到大,她宣家豈有受過此等屈辱,要不是當時姐姐硬拉著她說些什麼和氣生財之類的愚蠢話,她早「禮尚往來」的沖向前還這刁蠻千金兩巴掌,但礙姐姐在場,她便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姐姐硬拖走。
但,她溫柔的姐姐可以不計較,可不代表她願意放過陳慈雲,這就是她今天來此的原因,若套個江湖氣重些的詞句,就是——復仇。
「爹,這種野丫頭,不要跟她多廢話,」陳緣武手一揮,原本在一旁的家丁便一擁而上,他仗著自己人多,得意的下著命令,「把她捉起來,狠狠抽她幾個鞭子,讓她瞧瞧壞我陳家大事的下場。」
「怎麼?!要打群架?!」夢寒把頭發往後一甩,根本不把眼前數十名的家丁放在眼里,「好啊!盡量放馬過來,我奉陪到底!」
「台上的,似乎宣家的二小姐耶!」
「是宣家的二小姐啊!」
封震听著周圍慢慢擴散的耳語,又把目光調向站在台上的女子,沒想到她竟然是宣家二小姐!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封震站在擂台底下,看著台上的情形,以一敵十,勝算本來就不大,更何況這宣家二小姐,也不過只是個小女娃,雖有些功夫底子,但畢竟年紀尚幼,依他猜測,三、兩下就被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