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封震二十有三,已然是個風度翩翩的俊逸男子,而夢寒才屆花嫁之年,還是個稚氣未月兌的小女娃。
第一章
總有一天,我會被你害死!
封震難得失控的腦子中,淨是想著要把自己胞妹五馬分尸的念頭,而他的口中的這個妹妹,可說是他打從懂事開始,就捧在手心的寶貝,而今日,要不是她做得失了分寸,他也不會煩躁至此。
他早已想不出自己上次情緒失控時是何時,他想,這一生中,能逼他如此地步的,可能也只有封仙兒一人了。
「仙兒,你出來。」封震站在娟雲樓底下,雖然仍在氣頭上,他的口氣依然輕柔,只不過語氣中多了絲不悅。
「哥哥,是你嗎?怎麼一早便如此的氣憤不休,該不是仙兒在不自覺中得罪您吧?」
封震的聲音才落,從娟雲樓中就傳來溫柔的聲音,未幾,就見一名身子單薄,臉色蒼白的女子出現在娟雲樓的回廊。
封震幾個大步,站在樓層底下,抬起頭,「仙兒,你老實告訴哥哥,你到底在爹、娘面前說了些什麼?」
「大哥,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封仙兒拉緊自己身上的披風,雖說已是三月天,杭州早已百花齊放,但是空氣中還是難免透著涼意,這使得從小身子骨就瘦弱的她,一個不小心,就染上了風寒,她輕咳了數聲,輕輕的倚著欄桿,一雙美目柔柔的看向自己的兄長。
「大哥可否明說,到底為了何事不悅?是……有關仙兒的嗎?」她當真不解的問道。
「為何事不悅?」封震看著封仙兒疑惑的表情,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太過強烈,于是放柔聲音,「當然是為了大哥的婚事。」
封仙兒聞言,露出了然的神色,「原來大哥說的是這一回事!」
「就是這一回事。」封震滿臉無奈的嘆道。
封仙兒見狀,不由露出一個笑容,「想那宣家女初長成,數日前進白馬寺禮佛之際,小妹有幸一窺容顏,驚為天人,此女與大哥可謂之郎才女貌,所以才在昨日向爹、娘提起,即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豈有不配為親家之理,哥哥年紀已不小,總不可還……」
「好了!別再說什麼郎才女貌、門當戶對了!」一會的時間,封震便已站在封仙兒的身旁。
「大哥,你……」封仙兒微皺起眉頭,看著封震眼底一閃而過的無奈,「怎麼?你當真不喜歡那宣姑娘嗎?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這……」
「喜歡這離經叛道的女人?!」封震嘆了口氣說道。
「離經叛道?」封仙兒輕笑出聲,「大哥言重了吧!宣家老爺膝下無子,只有六位千金,宣老爺無奈之際,卻也不古板、墨守成規,听取那些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荒謬言論,他的千金們個個知書達禮,而二小姐宣夢寒不僅人生得美貌不說,琴、棋、書、畫也有其能耐,听說還頗受宣老爺的器重,帶她在身旁學習管理帳目。小妹曾有耳聞,宣姑娘還曾拜師學藝,不論是刀、箭、拳都有一番造詣,這等女子,難道不適合大哥嗎?」
封震看著自己胞妹一臉疑惑的表情,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封仙兒她當然不知道他與她口中所言知書達禮的宣家二小姐,真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那場使他們相識的比武招親賽,至今似乎依然歷歷在目,而他更因此事,而被他爹訓了一頓。
因為就是陳慈雲一口咬定,他破壞了她尋覓佳婿的機會,所以他硬是被逼著負責,而陳世春也表明了意願,願與封家結為兒女親家,偏偏他自詡自己是朵不羈的白雲,當夜就離家而去,留下一堆爛攤子給他爹去收拾,當了一次「不肖子」。
直至耳聞陳慈雲終于放棄等待,而遠嫁至泉州之後,他這個不羈的游子,才姍姍歸來。
想來此事至今也已過了三年,這三年來他游遍大江南北,一邊采訪名勝,一邊試圖替封仙兒找尋良醫,讓她免為病魔所苦,但三年來徒勞無功,返家後,原本希冀可以安心的休息一陣,可他萬萬沒想到,甫進家門不久,迎接他的竟然是這等天大的「喜事」。
「難不成大哥當真與宣二小姐有過節?」封仙兒看著封震陰晴不定的臉孔,不由猜測。
「怎麼會這麼問?」封震收起自己的暴戾之氣,扶著身體孱弱的妹妹回到溫暖的房內。
封仙兒露出一個回憶的笑容,柔柔的說道︰「說了,大哥可得答應妹妹不生氣才好。」
封震點點頭,當是保證了。
「其實上個月十六上白馬寺禮佛時,遇了個登徒子意圖輕薄小妹……」「是誰那麼大膽!」封震冷冷的開口問道。
「大哥您答應過仙兒不生氣的。」封仙兒輕聲的提醒,「我就是怕你們大家擔心,所以才沒有告訴你們,更何況,當時宣姑娘跑見不平,幫了仙兒一把,所以除了受了點驚嚇,那登徒子並沒有侵犯到我一絲一毫!」
封震聞言,無奈的搖搖頭,當初的夢寒也是因為替自己的姐姐出頭,才大膽得去破壞他人的比武招親大會。
「這宣夢寒,還是跟以前一樣沖動,好打抱不平。」他不由嘆道。
「這種女子,豈不特別!」封仙兒看著封震放柔了臉線條,于是放心的繼續說道︰「這種女子,雖然少了些女子該有的秀氣,但卻多了股男子的英氣,讓妹妹好羨慕,若能選擇,仙兒情願做她!」
「仙兒!」封震不悅的警告。
封仙兒從小身子骨便差,所以縱使已過婚嫁之年,封家也不急著把唯一的閨女給嫁出門,畢竟封仙兒是封家的寶貝,所有人都擔心她的身體會受不了陌生的環境。封仙兒是如此脆弱,不堪一擊,但是她的雙胞胎弟弟——封戎卻從小至大,大、小病痛都沒他的份。
封戎身子的剛強,倒也算得上是得天獨厚,不過他的孿生姐姐——封震的目光看著總是青白著一張臉的妹妹,心中著實替她擔心,但卻也沒表現在臉上,只是靜靜的听著封仙兒說話。
「那宣姑娘一听到我是您的胞妹時,當場掉頭就要離去,不過她離走前卻說她知道你回杭州城了,還留下了句話,要妹妹轉達,是什麼——」
她微戚起眉頭,露出一個沉思的表情,仔細思索,難不成因為身體不好,連記憶也衰退了嗎?
她按著自己的額頭,努力的回想,「對了!」她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她叫妹妹回來轉達您——山水有相逢!她總有一天會讓您知道,她宣夢寒不是好欺負的。」
封震聞言,忍不住的露出一個笑容,說出這種話,想當然,夢寒還是跟他當年所見的那個小女娃一樣,並沒有改變多少,就算有所改變,也只能說變得更愛管閑事、更加無法無天了吧!
封仙看著封震,對他的笑容感到不解。
封震在她心目中,一向是個深藏不露之人,包括情感或是關愛,他一切、一切的作為,往往都令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種人看似可怕,但她從他身上看到,城府深的人,不一定是壞人,懂得保護自己的人,才是適合存于多變社會的人。
「大哥的笑容,是代表著——中意還是不中意這門親事?」封仙兒好奇的開口問道。
「不能說中意與否!?封震扶著他的妹子坐下,然後靜靜的站在一旁,從容的打開扇子,沉默了須臾,才道︰「只不過這場婚事,為兄的,可能得付出許多的代價才能娶得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