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男等人此時待在糕餅鋪二樓的雅間,吃著新開發的糕餅,喝著加了腌梅的冷茶,說是試新品,其實是找著空閑聚聚,聊聊近況。
「什麼十八次?」
十八這個數字很敏感,李亞男馬上聯想到孫子逸身上的十八道傷痕……喔!不對,是十九道,近日多了胸口一道,還是她親手替他縫傷口、拆的線,愈合的狀況很好,只留下細細的疤痕。
「你的嘆息次數呀!亞亞,我和丹丹在這兒坐了一住香了,你卻眼神空洞,頻頻走神,我們跟你說什麼都听不進去,只會嗯、發怔、點頭、嘆氣。」搞得她們也想嘆氣。
「有嗎?」李亞男愣愣的反問。
她是覺得不太能保持專注,要處理的事太多了,嫂子一進門,她想把當鋪的事分一半給她,讓她管管帳,還有田里的糧食一收割,種一季小奢、包谷、買莊子、置宅子、攢銀子……條條件件都是事,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但是最教她煩心的是老在她面前晃的那個人,他動不動問她幾時出嫁,他好遣媒人上門議婚,他急著想把她「就地正法」。
有這般無賴的男子嗎?偏他就是,讓她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還不時想著他,想他此時在干什麼,是不是又要傷了,有沒有卷入皇子們的紛爭,五皇子又差他做了什麼……總之,她的心很亂,千頭萬緒找不到線頭。
其實你逃避的是你自己。
驀地,老和尚的話飄進她一片混沌的大腦之中,或許他說對了,她在逃避,害怕承諾,毫無預警地從一世人穿越成另一世人,她惶恐、不知所措,頂著三歲小蘿莉的身軀裝偽小孩,她適應得很辛苦,吃飯、說話、走路都要從頭學起,她等于是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而後她接受了李亞男的身分,也融入新的家庭,甚至小小年紀己定下將來的伴侶,在她以為一切否極泰來、步入正軌的同時,命運又開了她一次玩笑,竹馬走了,她被留下。
也許潛意識里認為人生不會一直這麼順暢,總會出現些波波折折來嘲笑她,告訴她不要認為穿越人士有無所不能的優勢,老天爺的一根手指就能讓她回到原點。
所以她不敢試,只想維持原樣,她不願被人牽著鼻子走,沒有選擇的一再重復舊路。
朱丹丹肯定的點頭。「有,你簡直是魂不守舍,人在心不在,我真想用力搖醒你,讓你趕快回神。」
李亞男尷尬的微勾起唇。「沒你們說的那麼嚴重,你們跟我是什麼交情,我用不著防備,所以我才把身子放松,腦子放空。」
「不是因為他?」夏和若曖昧的一挑眉。那人可是不怕所有櫚城百姓知曉他又吃「回頭草」,大張旗鼓地表示想把李家當鋪的大小姐娶回家。
心虛的李亞男有點坐不住了,越想掩飾就越破綻百出。「哪、哪有!苞他有什麼關系?孫、李兩家不相往來己有多年,當鋪和醫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種行業。」
懊死的孫子逸,又來擾亂她的心。
「我們可沒指名道姓,只是說個‘他’而已,瞧你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的仇人來了。」咬下一口玫瑰松餅的朱丹丹揶揄道,看著一向跋扈霸氣的好友慌了手腳,她覺得很有趣。
夏和若也附和道︰「可不就是仇人,讓人心緒大亂,不知該報仇還是重修舊好的大仇人。亞亞,你就是想太多了,順其自然不就好了?咱們終究是姑娘家,別什麼事都一肩挑起,偶爾也放給男人去扛,把他們寵壞了是你的錯。」
李亞男眉頭微微一皺,「你們不是來聲討我的吧?」果真誤交損友啊!
朱丹丹和夏和若想法一致的笑出聲,一個爽朗,笑聲如陽,一個含蓄,輕笑似月,小小的雅間里滿是歡笑聲。
「你又想多了,只是看不慣你的作繭自縛,咱們桐城縣找不出幾個如孫家大少爺這般出色的男子,心高氣傲的你,真肯將就見識涵養皆不如你的農家子弟嗎?」朱丹丹切入重點。贅婿沒什麼不好,卻硬不起脊梁骨,唯唯諾諾,她需要的是能讓她感到安心的丈夫。
夏和若也苦口婆心的勸道︰「亞亞,我們不是說客,只是關心你,不想你自誤誤人,你問問自己,除了不能入贅外,孫子逸有什麼不好,你真要將他從你身邊推開?」她要想的是自己會不會後悔。
李亞男听著兩個好友的話,捫心自問,她到底在怕什麼呢?可是她心緒紛亂,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扯開了話題,「別說我的事了,我再想想就想得通了,倒是你們,最近過得好嗎?家里還有沒有再逼婚?」
說到逼婚,三人有志一同地露出一張苦瓜臉,年紀到了,家里就急了,想盡辦法要將滯銷貨銷出去。
「別再嚇我了,我已經被逼到走投無路,我娘說我再不嫁人就要我嫁給表哥。」驚嚇!她那表哥只會玩樂,當愛護表妹的表哥很好,但不適合做她夏和若的夫婿。
「你還好呢,我爹直接叫來一群弟子排排站,說我看中哪個就挑哪個,誰敢不娶就挑斷他的腳筋。」武館千金也有她的煩惱。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娘也不提招贅的事,偏偏又整日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瞧。」好像怕有土匪上門搶親似的。
三人同時一嘆,又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對彼此的處境都心有戚戚焉。
「對了,亞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要瞞著家里人辦成這件事,唯有她才做得到。
「什麼事?」朋友有難,挺力相助。
夏和若取出一疊一百兩的銀票,推到李亞男面前。「你幫我買些地,我要置產。」
「家里又鬧了?」李亞男數了數,正好是這一季的分紅。
夏和若苦笑道︰「人口太多也是麻煩,我爹一堆的庶子、庶女要娶、要嫁,我娘哪來那麼多的銀子幫他們嫁娶,我爹就不太高興了,說我娘不給他面子,幾個年長的庶子鬧著要分家。」
「好吧,我幫你處理,一畝上等的水田約十二兩,我出馬的話可以幫你談到十兩、九兩一畝,你這里有三千兩,我大概可以幫你買到附近莊子的三百畝田。」還要找人來耕種,或佃或租,買人來自種也成,只是要多花一筆費用。
「錢的事我不懂,但交給你我很放心,你是來錢的主兒,銀子在你手上只多不少。」用在該用的地方才叫錢,老是攢著不花叫死要錢,不會增值,只會越用越少。
「行!等你出嫁時最少有六十六抬嫁妝。」莊稼收了賣掉換銀子,她再在城里置間鋪子,讓夏和若用鋪子收租。
夏和若臉一紅,橫睇一眼,惱她的口無遮攔。
「哎呀!我的銀子都交給我娘保管了,要不我想辦法拿出一千兩,你也幫我買塊地。」添購私產好像挺威風的,她們都有,她也不能落于人後,好姊妹要同進退。
看朱丹丹說風就是雨的急性子,李亞男忍不住笑了,「好好好,哪會少了你一個,都幫。」
她們過得好她就開心了。
「亞亞,你真好,我真愛死你了!」朱丹丹做出要撲人的動作,好友們紛紛走避。
「別惡心人,離我遠一點,把你的爪子拿開……」
姊妹們正在鬧騰著,樓下忽然傳來令人耳朵一震的尖銳叫聲,像是小孩子的尖叫,三人同時一怔,停下了笑鬧。
「怎麼回事?」朱丹丹頭皮發麻的捂起耳朵。
「我下去看看,你們繼續喝茶吃糕點,別跟著去攬和,我怕不小心傷到你們。」李亞男一說完便起身走出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