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太太眉頭皺了起來。「效行的喜服應該是有的。」
「大哥怎麼會有?」
「四年前,他跟效芙本來打算要成婚的。」其實要不是那樁意外,效行跟效芙本該拜了堂,成了夫妻。
銀兒沒發現燕老太太說了「效芙」,卻不直接說「你」這點語病,她一心懸念著燕效行早有了喜服的事。
嗄!原來他早有了喜服。但,他為什麼不拿出來穿,反而讓個身量跟他差不多的長工,代替他讓裁衣裳的師傅量身長?
莫非——
燕效行還愛著死去的燕效芙?所以為燕效芙而裁制的喜服,他只會拿來欣賞、膜拜,卻舍不得穿!
想到這一層面,銀兒心里頭滿不是滋味,一張小嘴嘟個半天高。
這時候,燕老太太拿了一本冊子交給銀兒。
銀兒一看到書,就頭皮發麻。「娘,你拿書給我做什麼呢?」
「給你生小女圭女圭用的。」
「生小女圭女圭?!」銀兒眉頭一攢,雖是不喜歡讀書,但仍在好奇心作祟下,翻了幾頁。
沒想到,里頭全是赤果著身體的男女交疊在一起。
「這樣就能生女圭女圭?」銀兒驚呼,兩個眼楮看得不亦樂乎。「這書好稀奇,娘怎麼會有這個?」
「我娘傳給我的。」
「姥姥給的?!」這就令銀兒更佩服了。「沒想到姥姥這麼開放?」
「不是你姥姥開放,這書是每個有閨女的人家都得備著的,一代傳一代。」
「就好像傳家寶那樣嗎?」
「算是吧。」燕老太太點頭,將書給闔上,要銀兒別看了。
「這閨房的事得回閨房之後,跟你家相公慢慢琢磨、慢慢看。」燕老太太這輩子只跟她家老爺看過這本書。
當時看的時候,她都已面紅耳赤了,現在要她當著小輩的面看這壓箱寶,老太太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你這書可不許給別人看。」
「為什麼?」
「娘剛剛不是才說過,這是給你們小倆口一起看的嗎?旁人當然不許看。」
「因為看了就會生小女圭女圭是嗎?」
「是照著這本書所寫的做,才會生小女圭女圭。」
「哦。」換言之,只要不跟燕效行照著這書做,那她就不會生下燕效行的小女圭女圭了,對不對?
銀兒滿意她自行演繹的結果,乖乖的听從燕老太太的話,將書藏進她的對口衣襟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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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自個兒房里,銀兒就躲在房里不出門了。
翻開書的第一頁,銀兒的心就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直到一本書都看完了,銀兒還是不知道小女圭女圭該怎麼生,只知道這冊子里的畫,羞得讓人臉紅心跳。
此時,銀兒才知道什麼叫做「書到用時方恨少」。像現在,書里頭的文字,她只懂得零零落落的幾個字,根本串連不起來字義,害她看不成這本有趣的書。
要不——
她找人來教!
思,這法子特好、可行,只是——
找誰來教呢?
啊!文痴,文痴好了!
文痴嗜書成痴,一遇到有趣的冊子,就算是要他不吃、不睡也行。
銀兒拿著秘戲圖就要往外跑,但她才跑了兩步,就驚覺不妥。
燕老太太才叮嚀過,這冊子只能夫妻共賞,在其他人面前,可不能攤開來瞧,要不就是傷風敗俗、有違倫常。
銀兒是不相信事情有這麼嚴重啦,畢竟這只不過是一本書,不是嗎?
但她現在的身分是燕家小姐,燕家的名譽,她不能不顧。
她可不能讓燕效行抓到她的小辮子,讓他以為她在破壞他妹子的清譽。只是——
她還是很想知道這本書在寫什麼耶。
銀兒頗為沮喪地坐回原位,百般無聊地翻著秘戲圖。
她把所有她識得的字全圈起來,試著去解讀文字的意義,但很多地方仍舊是不懂。
唉,當初她要是听燕效行的話,認真讀書、識字就好了——
咦?燕效行!
銀兒的眼楮頓時進射出興奮的眸光。
對呀,燕效行就即將成為她的相公,那她就可以拿這本冊子去問燕效行了,不是嗎?
銀兒興奮的抄起書本,就要往外沖。但——
她旋即一想,又覺得不對。
要是她拿這本冊子去問燕效行,而他若以為她有興趣陪他一起生孩子,那該怎麼辦?
不好、不好,這法子不好。
那燕效行生來就一副高傲模樣,平常就亂瞧不起她的,屆時,要是讓燕效行以為她對他有意思,還願意幫他生孩子,那他豈不更看低她了嗎?
哼,她才不做貶低自己的事呢!
銀兒一顆頭搖得猶如波浪鼓似的,又一臉頹喪地坐回原位,隨便翻看。
啊!有了!
銀兒想到法子了。
她可以只拿不懂的字去問燕效行呀,如此一來,燕效行只會當她是認真、上進,絕不會知道她是對生孩子的事覺得有趣。
太好了,她怎麼這麼聰明啊!
銀兒拿著秘戲圖,把上頭的字照著描下來,一個個的描——以從未有過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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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紅雨,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個嘴碎的丫頭,大聲小叫地驚呼著,弄得大夥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
「怎麼回事?」
「你們看到銀兒沒?」
「沒呀,她這幾天不是都躲在房里沒出來嗎?吃飯時,她也讓人把飯菜送進她房里,足不出戶的,不曉得她是在忙什麼。」
「忙著讀書呀。」
「讀書?!」一個小廝不敢置信地叫了出來,這事打死他都不信。
「銀兒是看到字就打呵欠的人耶,往昔少爺三申五令讓銀兒背書,銀兒只差沒跟少爺把命拚,這會兒少爺沒讓她讀書,她自個兒倒認真起來了!不信,這話說什麼我都不信。」
「我誆你作啥,銀兒在讀書的事是我親眼所見吶。」
「那鐵定是你看岔了。」大夥異口同聲的說。
小玉猛搖頭,反駁著︰「我才沒看岔呢。」
她是為自己申冤,不過沒人信她就是了,大家只當作是一則笑話,听听就算了。
但路過中庭,也听到底下人七嘴八舌討論銀兒的燕效行,卻沒把那一席話當作耳邊風。他認真的听進去了,也十分好奇銀兒這幾天到底在做什麼?
以往,她是三天兩頭的惹麻煩,一下子氣得教她讀書、識字的夫子直跳腳,要不就是生事讓他傷透腦筋,可這幾天,她平靜得不像話。
愈想愈毛,燕效行決定去看看銀兒,順便厘清一下他的疑惑。
他是怕這妮子安分守已是在想壞主意,若真是這樣,那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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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嘛?」
燕效行的聲音出現在銀兒房里,嚇得銀兒猛然抬頭一看——
要死了,竟然是燕效行!
「嘿嘿嘿。」銀兒趕緊把桌上的秘戲圖用別的本子蓋上。
燕效行見她賊頭賊腦的,「你藏了什麼?」
「哪有什麼,只不過是一本冊子。」
「見不得人嗎?」
「沒有啊。」
「沒有為什麼要藏起來?」
銀兒又嘿嘿地乾笑了兩聲,還刻意轉開話題。「你不是很忙嗎?怎麼有空來我這?」
「忙是忙,但也怕你給我出亂子,所以來看看你。」
「我很乖耶,怎麼會給你出亂于。」
「就是你乖,才讓人覺得不安。」燕效行不客氣的指出她以往的不安分,造成他多少的心理壓力。
「听底下的人說,你最近都忙著讀書、識字,是不是有這回事?」
「有啊、有啊。」銀兒頭點得可勤了。
這一來是為了證實自己真的很上進,有認真讀書;二來是為了這會兒燕效行自己送上門來,倒省得她走一趟,去問他那些她不懂的字。
銀兒兜到桌案旁,抽出幾張紙,一一的問他︰「這是什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