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告訴我!我要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銀兒想強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但是她發覺自己做不到。
她想笑,但卻笑的很苦澀、很落寞,甚至于……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不哭、不哭,她告訴過自己不能哭的啊,她怎麼又哭了呢?她真是沒用啊!
「你如何?」
「我……我……我……我想哭……」她說了半天說不出什麼話來,最後爆出了三個字之後,馬上放聲大哭。
燕效行將她輕輕摟進自己懷里,「好好說就好了,為什麼要哭?」他輕拍著她的背。「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出來吧!」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辦……」她抽抽噎噎的說著,「你知道……我是乞丐……乞丐不能擁有什麼的……乞丐就只能嫁給乞丐,生一窩的小乞丐……要……要不是認識……認識了你,認識了老夫人……要不是老夫人要我嫁給你……你也不會娶我的……
老夫人根本就沒有瘋啊……她的心病……只要她的病好了,我就要滾出這里了……我不想離開這里……我喜歡這里……這里有我所沒有的……」
她的淚水不停的落下來,沾濕了她的臉,也濡染了他的衣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會不會太貪心了一些啊?
包何況她斷掌啊!這是她最不願去正視的一個問題啊……
斷掌的她會不會為整個燕府帶來不幸?老夫人、燕效行、小玉……
這些全是她不願看見的事,他們真的是世上唯一會對她好的人了,若是她的斷掌會為他們帶來厄運的話,那她是該走的。
寧可悲苦、寧願漂泊,只要知道他們活的幸福、快樂就足夠了,不是嗎?
這種事只要一次就夠了,她怕了啊……害死了她最愛的姥姥,她真的怕了啊……
「你喜歡這里就留在這里,沒有人會趕你走的。」他柔聲說道。
「可是我不屬于這里啊……該我的地方不是這里,不是這麼豪華的莊院,而是那個不起眼的路邊破廟啊……」她抬起臉來,盈滿淚水的黑瞳就像在訴說著許多的滄桑和無奈一般。
她放聲大喊著,想將自己內心悲慟的情緒全都排開,想藉由吼聲讓她的心靈不再像回想起往事一般,這麼的苦、這麼的痛。
「傻瓜!」燕效行的手敲了敲銀兒的小腦袋瓜子,「該你的地方是你想在的地方,只要你想留在這里,這里就是你的家!」「可是我是乞丐……我是九金,我不是燕效芙啊……」她只是臉上這張皮長得像而已啊,她根本不是燕效芙……她是九金、她是銀兒,這才是最真的她啊……
替身、替身……她不想再當替身了,她想做回那個真正的九金,不想再冒充燕效芙享受這一切啊……
低下頭看著她這一身宮裝羅裙,這是——燕效芙的;身上所戴的首飾——也是燕效芙的;頭上所插著的簪花——還是燕效芙的,這里的一切、一切全都是屬于燕效芙啊!哪一個是她的?
有……她想起來有啊……
脖子上用紅繩串起來的這個保平安的小香袋,除了這個她姥姥做給她的小香袋是她的之外,沒有什麼是她的……全身上下都是屬于燕效芙的東西,她到底還要不知恥的用多久?
「那又如何?」燕效行用衣袖擦乾了銀兒臉上的淚,「我知道你是九金。」
「是啊……那你是在同情我嗎?我不需要人同情的!」那些無謂的同情,她真的不需要。
「銀兒,你清醒一點吧!你別只是沉溺在自憐的情緒里頭。」
「我沒有、我沒有自憐啊……我打從以前就是這個樣子了,我何時自憐?」她大聲辯駁。
「你沒有嗎?」在他眼中看來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她就是整個人沉溺在自憐的情緒里頭不可自拔啊,這樣還算是沒有嗎?
要是他燕效行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的話,那真的是鬧人笑話了。
「我沒有!」她硬聲說道。
「你就是有。」他強要她承認,「這有什麼好丟臉的?」
「你要我說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告訴我啊……我之于你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甚至可以說是你手下的一顆棋子而已,只要我失去利用價值,你就可以隨手丟了,這樣的話你為什麼還要和我說這麼多啊?」
她真的不懂啊……為何他要如此逼她呢?
「誰說你之于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燕效行從未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他怒瞪著銀兒,「告訴我,誰這麼說過?」他大吼著,原本冷靜的一面在此刻全部瓦解,只剩下瘋狂的怒吼。
「我……」看到這個情形,銀兒嚇到了。
是啊……他什麼時候說過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他頂多說等老夫人的病好了之後,她就可以滾蛋了,但是他從來就沒有說過她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啊。
「我以為……你是這麼想的……」銀兒囁嚅的說道,此刻她的氣勢完全弱了下來,「你……你難道不是這麼以為嗎?」
「你是這麼想、你是這麼以為,但是我是怎麼想、我是怎麼以為的,你知道嗎?」銀兒搖著頭,此時她什麼話都不敢說出口。
「你為什麼都用你的以為來界定我?我是這樣的人嗎?」
是,他承認第一次見到她時,曾拿她與燕效芙做比較,並且看不起她,但是她的努力讓他為她而改觀啊……再加上自從她來了後,娘那里又多了些許笑聲,這是燕效芙做不到的啊——她生性溫柔婉約,怎麼可能會去逗笑娘呢?
「我——」
「為什麼你不肯定你自己,一定要一直往後退?」退到那個人世間最丑陋、最陰暗的那一面呢?這不像她啊!還是因為她的際遇,帶給她這麼一個負面的想法啊?
「我不知道你……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不要逼她啊!逼她承認她奢望這一切、她想擁有這不屬于她的一切又如何呢?只是將她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再劃上一刀而已啊……
是不是只要她的傷口一結痂,就會有人要來傷害她呢?一刀比一刀深、一刀比一刀長……
就當是在同情她、就當是在可憐她,不再要這麼對待她了,她真的已經無力支撐這些了啊……
「你懂的,你只是不願意去承認問題而已,不願承認我說中了你的心事而已。」
「我不懂……」她的手捂住自己的雙耳,不想再听燕效行所說的話,「我等一下就去收拾包袱,離開這個不屬于我的地方。」滾回她應該住的破廟里頭。
「你懂的。」燕效行用力拉下了她的雙手,「到底要如何你才敢承認自己的懦弱!」
「我不是啊……」燕效行將她逼的無路可退也無處可躲,她用力的推開了他,想逃離這座涼亭,逃開他。
她愛他、喜歡他沒錯,但是她不要他將她的心結一一說出來,這會傷害到她啊!
她不要、不要啊……
她急著想逃,甚至沒有注意到地上那些突起的石子,一個不小心腳給踢到了,整個人重心不穩的狠狠往地上跌去。
她膝蓋上因為被石子劃過,流出了不少鮮血,但她還是想站起來,因為她不想被燕效行給擒住。
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剖白,她不想如此的無助……她只想立刻收拾好包袱,帶著來時穿著的破衣裳離開,她不要到時連跨出燕府大門的勇氣都沒有啊!
難道,她只要這樣也不行嗎?
燕效行彎下腰,看到了她羅裙上印著的血跡,「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