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請入甕 第11頁

「唉……」項廷旭嘆口氣,心情沉重地閉上眼,腦中卻驀地浮現水玉兒那張嬌俏的臉。

他一愣,眉頭皺了起來。

「我怎麼會想到她呢?」他無奈地低語,對那個女人真是沒轍。

先前要她為毀損的馬車負責,純粹只是當時被她那句「冷血無情」的批評惹惱了,其實他根本就不差那十兩銀子的修車費。現在看來,要她當丫鬟抵債似乎不是個相當明智的決定。

可偏偏,她又是目前唯一不會被他爹的粗暴言行給嚇得淚眼汪汪、哭求著能別再去服侍他爹的丫鬟,讓他想將她給轟出去都有幾分顧忌,畢竟,就算他心中對爹再怎麼無法諒解,也沒辦法真的絕情地置之不理呀!

「唉,真是的……」

項廷旭又莫可奈何地一嘆,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餅去他從沒遇過像她那樣的姑娘,與她無關的事情,她也能視為重要大事一般地熱心插手,忙得團團轉,一點兒也不嫌麻煩。

盡避她有時真是熱心過度,不懂得適可而止,可是她那雙眸子是那麼的澄澈,她的神情態度是那麼的真誠,讓人感覺不出她有任何的目的。

他相信她真的只是單純地想幫助別人,而那份真誠善良的心意,讓他即使怒火中燒,也沒有真的在盛怒中失去理智地傷害她。

無奈地喟嘆間,忽然听見身後傳來了細微的聲響,他驀地回頭望去,看見了佇立在回廊外的水玉兒。

見她甜美的臉蛋流露出哀傷,他的俊顏一僵。

「省省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冷冷地說。

水玉兒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復雜糾結的情緒,但那應該不只是純粹的同情而已。

盡避他刻意用冷漠築起一道高牆,拒絕讓人窺見真實的他,但若不是因為心太痛、傷太重,他又何須這樣偽裝自己?

這些年來,在老頑童般的師父的教養下,她一直是個開開心心的人,很少有什麼不愉快或悲傷的情緒。

但是他的過去卻發生了那麼殘酷的悲劇,心上肯定被劃下了極為深刻而殘酷的傷,那樣的痛楚一定很難受、很難受。

扁是想到這些年來他始終承受著自己親爹害死自己心愛女人的痛苦,水玉兒的心就感到陣陣酸楚,美眸也不自覺地浮現了隱約的淚光。

項廷旭錯愕地望著她眼中閃動的淚光,那晶瑩的水光仿佛在剎那間觸動了他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立刻掀起一陣陣異樣的波動。

但,他很快地揮開那感覺,再度以煩躁惱怒的態度來武裝自己。

「別忘了我警告過你,與你無關的事情不要管。」

「我知道這真的跟我無關,我也很努力試著要自己別再去想,可是……可是我就是沒法兒不放在心上啊……」她輕聲咕噥。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在意他的事情,在意的程度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她真的就是沒法兒控制自己的心,沒法兒控制自己的思緒啊!

「你……」

項廷旭瞪著她那發自內心感到難過的模樣,那種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的無奈感再度涌上心頭。

他真的從沒見過像她這麼愛管閑事的姑娘,他該生氣、該咆哮,甚至是該將她給趕走的,可是……

望著她眼角閃動的淚光,他竟一句話也吼不出來,甚至覺得此刻的她……美得令人有些心動……

一察覺自己的心情,項廷旭僵硬地別開臉,不想再看她那令他「失常」的容顏,然而盡避不看她,強烈的情緒卻仍在他的胸口澎湃、沖擊著。

水玉兒遲疑了半晌後,自己邁開步伐走了過來,靜靜地佇立在項廷旭的身旁,陪他一塊兒仰望天邊的明月。

項廷旭還是不看她,但也沒走開,像是默許她站在他的身旁。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並肩佇立了一會兒後,水玉兒才輕聲開口說道︰「你知道嗎?我是個孤兒,從小就沒爹沒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當年要不是師父將我給撿回去,我恐怕早已經沒命了。」

項廷旭聞言不禁低頭瞥了她一眼,才又再度仰望星空。

她的話讓他的心里有些詫異,畢竟她看起來是這麼的單純而樂觀,一點兒也不像是擁有這樣的身世。

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能夠有那麼純淨的眼眸、那麼善良的天性、那麼熱心的性情,還真是難能可貴。

「那……你師父呢?」項廷旭開口問道。

「前些天,我們剛到襄月城的時候,他老人家听說有一群雜耍的會很厲害的戲法,就興致勃勃地追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想到師父一把年紀了卻比孩子還貪玩,水玉兒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他就這樣將你一個人丟在襄月城?」項廷旭眉頭一皺。

就算她會武功好了,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他師父未免也太放心了吧?一想到她原本打算住破廟,他的眉頭就皺得更緊。

如果是他,絕對不會讓她落單,尤其是她這種熱心過度的性情,很容易不自覺地惹上麻煩,他一定得將她帶在身邊,小心地保護才行!

當這個念頭閃過腦海時,項廷旭不由得怔住了。

他不懂自己怎麼會有想要照顧她的念頭?該不是被她一連串愛管閑事的舉動給氣得神智不清了吧?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顧自己。以前有幾個壯漢見我落單,想要欺負我,結果反而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哭著求我放過他們哩!」一想到當初的情景,水玉兒就忍不住發笑。「況且,我相信師父一定會回來的。」

項廷旭沒有答腔,畢竟他不認識她的師父,無從評論起,但是心里對于她師父將她一個人撇下的行徑還是感到難以接受。

水玉兒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還算平靜,便委婉地勸道︰「我想說的是……誰都不會希望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但是既然我不能改變這個事實,也只能去接受它,坦然面對一切,不讓自己沉浸在難過的情緒之中,畢竟就算哭斷了腸,也沒辦法改變什麼,又何必讓自己這輩子都一直活在痛苦中呢?」

听出她意有所指地想勸他放下往日的傷痛,項廷旭的心里本能地產生一股抗拒與排斥。

但,或許是她的嗓音太溫柔了,他胸口翻騰的情緒很快就被壓抑住。

「你說得倒是輕松。」他哼道。

「確實是啊!如果能夠不再用痛苦的往事來折磨自己,心里真的會輕松許多,所以你——」

「夠了,別說了。」項廷旭語氣僵硬地打斷她的話。他沒有動怒,但不代表他想繼續听下去。

水玉兒遲疑了一會兒,總算暫時乖乖閉上了嘴。

她靜靜地望著他的側臉,即使此刻他的神情緊繃僵硬,依舊俊美得令人屏息。

沉默片刻後,她又輕聲開口。

「其實,你是個好人……」

「好人?」項廷旭先是一愕,隨即自嘲地說︰「你不是總愛說我冷血無情嗎?何時我竟成了好人?」

水玉兒搖了搖頭,說道︰「我之前說你冷血無情,那全都是從旁人那兒听來的,但是真正相處過後,就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如果你真的冷血無情,當初冬梅求你別讓她再去服侍老爺時,你根本不可能會答應。」

一個冷酷的主子,怎麼會在乎下人被打被罵?

「如果你真的冷血無情,上回那個意圖刺殺你的男人,你早就將他送進官府處置了,又怎麼會放過他?」

盡避當初那大嬸不追究行竊之事,但是意圖殺人可是相當嚴重的罪名,足以讓那個人付出慘痛的代價,可是他卻沒有追究,只要那個人回去問清楚他爹被解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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