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她忍不住自嘲地想著——原來身患不治之癥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她在面臨性命攸關的危難時,還能這般沉著冷靜。
她抬起頭,朝荊御風皺了皺精巧的鼻子,粉舌一吐,做了個大鬼臉。
荊御風一怔,詫異地瞪著她。
都這種時候了,她竟還有心情做鬼臉?
「反正我終究要死的,又何必求你!」李若兒輕哼道。
「你知道自己身染奇癥?」
「當然知道。」
「既然如此,你該知道憑我的醫術,或許有法子能救你,你難道不希望可以治愈嗎?」荊御風問道。
李若兒搖了搖頭,她可沒忘了姜彤雲的話。
當初,義母和多位醫術卓絕的大夫都沒能救活那名同樣身染奇癥的婦人了,那麼就算荊御風的醫術再高明,恐怕也只是枉然。
包何況,他剛才自己也用了「或許有法子」這幾個字,不就表示就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治愈她嗎?
「這是無藥可治的病癥,我又何必讓自己多受折磨?坦白說,我本來就打算要找個地方一個人悄悄地等死。」她幽幽地說。
「一個人悄悄等死?」
「是啊,既然非死不可,我怎麼忍心讓身邊愛我的家人們為我傷心斷腸呢?那太痛苦了!」
一想到疼愛她的爹娘,李若兒的心中就盈滿了憂傷與思念。雖然她才剛離開京城不久,但是她這一走,就是與他們永別了呀……
一層淚霧涌上眼眶,她感傷地說︰「我不要讓他們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所以壓根兒沒讓他們知道我染了奇癥,就讓他們以為我失蹤了,總好過眼睜睜看著我病發身亡好。」
她的神情和語氣都帶著滿滿的情感,而那撼動了荊御風的心。
餅去這麼多年來,他看過太多貪生怕死之輩,甚至只要稍微有一點病痛,就悲憤地呼天搶地,彷佛全天下的人都虧欠了他,非要拖著大伙兒也跟著一塊兒痛苦受罪不可。
而她,卻只擔心著身旁家人的感受,只想著該如何讓家人的悲痛降到最低,這份善良溫柔的心意,實在難能可貴。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隱隱在荊御風的心底蔓延開來,讓他俊眸中的冰冷淡漠也不自覺地少了幾分。
他開口道︰「這世上還沒有我想救卻救不了的人,你不想試試看自己會不會是第一個?」
李若兒搖了搖頭。「成為第一個你救不活的人,又能如何?」
她早已接受了自己身患絕癥的不幸事實,既然無藥可救,再作任何的嘗試,也只是讓自己在這最後的三個月中受到更多的折磨罷了。
「你要嘛就快點拉我上去,不然我索性就放手了。」李若兒說道,感覺自己的手臂已經嚴重發麻,隨時都要撐不住了。
「你——」
荊御風瞪著她,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感到沒轍。
而就在此時,李若兒的掌心忽然一滑,沒能再繼續抓牢藤蔓,嬌小的身子驀地往下墜!
她忍不住失聲驚叫,害怕地閉上雙眼,腦中無法控制地浮現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的可怕畫面。
原本以為自己對死亡已沒有太多的畏懼,然而一旦真的從崖上摔落,巨大的恐懼還是狠狠地揪住她的心,讓她渾身發冷,嚇得幾乎魂不附體。
荊御風見狀低咒一聲,頎長的身軀迅速往下撲去,隨著她躍下山崖。
他一手牢牢抓住藤蔓,另一手摟住了李若兒下墜的身子,接著一個翻身飛騰,轉眼間已穩穩地回到山崖之上。
李若兒急促地喘著氣,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尚未從恐懼中回過神來。
荊御風瞅著她那脆弱的模樣,淡淡地問︰「不是不怕嗎?」
「我……誰說我怕了?」李若兒嘴硬地說道。
「是嗎?那我再將你丟下去吧。」荊御風說著,當真作勢要將她再度往懸崖邊推去。
「呀!不要!」
李若兒月兌口嚷著,雙手緊緊揪住荊御風的衣襟,嬌小的身子投懷送抱地緊靠在他的懷里。
罷才自懸崖墜落的感覺實在太過駭人了,余悸猶存的她,再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望著躲在懷里害怕發抖的人兒,那蒼白脆弱的神情楚楚可憐,一向不愛與人過度親近的荊御風,這會兒不知怎地卻沒想要將她推開。
半晌後,他才用听不出情緒的語氣開口。「可以放手了吧?」
李若兒一怔,這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竟緊摟著他不放,原本蒼白的雙頰霎時染上了一抹緋紅。
她羞窘地想要退開,卻因為退得太急而差點跌倒,荊御風反射性地將她給拉了回來。
但,剛出手的剎那,他的心中一愕,眉頭也不禁皺起。
他是怎麼了?竟會怕她跌疼、跌傷了?
要是換成了以往,就算她跌得鼻青臉腫,他也不會有半點感覺,可這會兒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荊御風望向李若兒,像是想弄清楚自己這樣失常的反應所為何來,但……看著她那染上淡淡緋紅的嬌俏容顏,他的心緒一陣煩躁,驀地松手放開她。
他轉身走向一旁,拍了拍那匹差點闖下大禍的棕馬,讓識途的它自個兒返回「絕命谷」去。
看著棕馬跑走,李若兒意識到荊御風的意圖,正想開口抗議,她就已被強行抱上他的那匹白色駿馬,並且安置在他的身前。
可惡!這下子,她想在途中伺機逃跑也不行了。更糟的是,兩人的身子靠得這麼近,讓她不由得想到他先前的恫嚇。
回想起他的大掌曾那樣煽情地觸踫自己的身子,她的雙頰更熱,心跳也驀地亂了節奏。
「你……你……不許胡來……」她心慌意亂地警告。
荊御風原先根本沒將自己先前的恫嚇放在心上,但是從她這會兒羞窘不自在的神態,他也想起了那件事。
他的俊眸掠過一抹邪氣,順勢說道︰「那你得發誓不會再試圖逃離『絕命谷』,必須乖乖接受我的治療。」
李若兒咬著唇,感到為難極了。
「嗯?怎麼樣?」荊御風催促地問。
「我……我……」
她才稍有遲疑,他的大掌就威脅地從她的縴腰緩緩往上游移,就停在她柔軟胸脯的下方。
李若兒驚呼一聲,趕緊將他邪惡的大掌拉開。
「我答應就是了!」她羞惱地說道,心想先口頭上敷衍他,再找機會溜掉,他又能拿她怎麼辦?
正當這麼想的時候,他卻又開口了。
「倘若有違背的話呢?」
李若兒微微一僵,心中的懊惱更深。
這個可惡的男人,竟然這麼精!
「你想怎麼樣嘛?」她氣惱地反問他。
「若有違背,我就立刻殺了負責看住你的奴婢丁虹。」荊御風的語氣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為什麼不行?」
「你——」李若兒氣惱地說︰「她是你的奴婢,殺了她是你的損失,跟我有什麼關系?」
「對我來說不是什麼損失,但她將因你而死。」他淡漠的語氣像是在說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李若兒倒抽一口涼氣,臉色因他的話而略顯蒼白。
她怎麼忍心讓一個無辜的人因她而死?可惡!這男人還真是掐住了她的弱點,讓她一籌莫展。
眼看達到了恫嚇效果,荊御風滿意地勾起唇角。
他叱喝一聲,馬兒立刻快步奔馳,帶著他們離開懸崖邊。
★★★
原本荊御風打算直接帶著李若兒返回「絕命谷」,但臨時改變了主意,往附近的另一座山奔馳而去。
沿路,李若兒很努力不去注意緊緊環住她縴腰的手臂,很努力不去注意自己的身子無可避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但無奈,不管她怎麼努力,效果卻不彰,彷佛她愈是刻意想忽略,身子的感覺就愈是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