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好滋味 第9頁

「謝老板,不不不……不用了。」小冬瓜一縮頭,抱著滿簍切好的冬瓜塊趕緊一溜煙跑了。

「唉。」東來順看著正在洗洗切切、油鍋翻炒的廚師們,不知怎地,心頭難掩一陣陣煩躁難安。

「順兒,他們都是做熟做慣了的老師傅,還用得著你杵在這兒當怒目金剛嗎?」東老夫人在丫鬢的攙扶下經過門口,見狀揚聲喚道︰「來,咱們回後堂去,娘還有話要問問你呢。」

「是,孩兒馬上就去。」東來順不得已,只好乖乖被娘親帶走。

老板一離開,所有廚師和學徒們紛紛松了一口氣。

幸虧老夫人一陣風似地把老板給卷走了,要不他們今兒耳根又難清淨了。唉,自從大小姐離開梅龍鎮上京之後,老板成日提心吊膽,擔心這個操心那個的,脾氣越來越古怪,一會兒碎碎念,一會兒大發雷霆,再不然就是對著他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皇上下的這道聖旨,對東家而言還真不知是福是禍啊!

「不過,真希望大小姐可以順利幫咱們東家酒樓奪取最後的勝利呀!」老廚師抑不住滿眼的期待。

「哎呀!我說高師傅,這句詞不是這麼個用法的。」另外一名廚師噗地笑了出來,興奮地道︰「應該是說,大小姐‘一定’可以順利幫咱們東家酒樓奪取最後的勝利!」

「對!大小姐最棒!」

「一級棒……」

一旁的小冬瓜聞言差點摔倒。

這些師傅難道都給忘了老板最擔心,也是最為嚴重的那個基本問題嗎?

「高師傅,大小姐連顆蛋都不會煎,她!」小冬瓜忍不住插嘴,「根本就不行吧?」

「傻小子,你懂什麼?咱們家大小姐怎麼不行了?」高師傅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不行’呢!」

「高師傅,您干嘛做人身攻擊啊?」小冬瓜瑟縮了下,委委屈屈地道。

「小冬瓜,你才來了三五年,你不懂,其實大小姐對料理是很有潛力的。」

另一名廚師好心地解釋,「想當年呀,咱們大小姐可是難得一見的料理界神童呢……」

咦?騙人!

「是真的,當年她四歲就會豆腐刻花,五歲會熬獨門醬汁,六歲那一年燒的一味紅燒蹄膀連我都自嘆不如呢!」

「耶?」小冬瓜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可是說也奇怪,到她七歲那一年,突然就什麼都給忘了……」

此刻在後堂里,東來順卻是來回踱步,撓耳搔頭的,怎麼也不得安生。

「娘,孩兒越想越不對,咱們就這樣把施施往宮里一扔,她會不會出事啊?」他越想越擔心,都快哭了。

東老夫人好整以暇地啜飲著一杯老君眉。「不會。」

「怎麼不會?想那皇宮大內禁衛森嚴,處處都是皇家規矩,萬一那丫頭不小心得罪了什麼貴妃或王爺,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死。還有還有,她不會做菜的秘密恐怕已經被揭穿了,唉,肯定是人家御廚不屑咱們東家祖傳食譜,不願幫她掩護,這可怎麼辦?」

東老夫人慢慢地放下茶碗,又拈起一片桃酥擱入嘴里,不理他。

他急得團團轉。「娘啊……當初孩兒就說讓她去是太危險了,可您老偏偏說不會,現在好了,都二十多天過去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東老夫人看著年近半百還毛毛躁躁的兒子,不禁感嘆。「奇怪了,想當年你爹可是梅龍鎮人稱‘才智並進,色藝雙全’的名廚‘玉郎君’,你娘我好歹也是梅龍鎮上‘金銀雙刀美少女’之一的‘金菜刀’,論才貌,論廚藝,我們夫妻倆認了第二,絕無人敢認第一的,可是為何偏偏生了你這麼個光有手藝卻不長腦力的老實頭……唉,真是家門不幸啊!」

「娘,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妳還拿兒子尋開心?」東來順瞥見一旁丫鬟們在偷笑,一張老臉登時掛不住,懊惱地抱怨道。

「誰尋你開心?我老人家在感嘆一代不如一代啊!」東老夫人白了他一眼。東來順連忙噤聲,不敢再抱怨。

「你就不用在這兒瞎操心了,」東老夫人慢條斯理地道,嘴角似笑非笑的。

「宮里,會有故人照應的。」

「故人?咱們東家在皇宮里哪有什麼故人?」

「秘密。」

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因此駱揚命東施施晚上留在內膳房待命,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傳授她刀工以及燒、炸、烤、燴、溜、炖、爆、煽、燻、鹵、煎、余、貼、蒸等廚技。

平常內膳房不分晝夜都是灶火不熄,隨時備著以赴宮中各主子召喚,無論是夜消、點心、零嘴或是滋補的,一應俱全。

但後來內務府路公公轉述皇上聖意,說是宮中主子們夜消點心皆由點心膳那兒的小廚房預備即可,因此內膳房眾廚免了日夜輪值的辛勞,這也是出自皇上一片體貼仁德愛民之心。所以入夜後靜寂的內膳房,就成了東施施被迫進行地獄訓練的恐怖修練場。

唉……

東施施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坐在上蓋的水缸上,看著身畔那只水缸里游來游去的魚兒,在燭光的掩映下,銀色鱗片美麗地閃動著。

「魚啊魚,你現在的心情一定也跟我一樣無奈吧?」她喃喃對著魚兒說話。

「咱們明明日子過得好好的,偏偏被人給逮到這不得見天日的地方關著,既不自由,又得任人魚肉,被逼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你說,咱們這是招誰惹誰了?」

唉走進內膳房的駱揚,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丫頭片子,就不能多長點志氣嗎?

「別忘了妳是東家的新掌勺。」他冷冷的提醒,「妳的職責是煮食,不是跟食物聊天。」

東施施抬起頭,迷茫的小臉不由得閃過一抹氣惱。「我是東家的新掌勺又怎樣呢?我真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把煮飯這種事看得這麼重要?」注視著她突如其來的怒氣,駱揚微感詫異。她惱什麼?

「愛煮的人就去煮,愛吃的人就負責吃,只要這樣就好了,不好嗎?」她苦惱地嚷著,「為什麼我非得當這個新掌勺不可呢?我不會煮飯,我一點都不喜歡煮飯!我為什麼一定得學煮飯不可?」

「因為妳東家領了聖旨,」他口齒清晰有力地開口,「聖命不可違。而且能為公主籌辦婚宴乃是身為料理之人的一大榮耀,事關妳東家的光彩,妳沒有拒絕的權利。」

「可是我不會……我也不喜歡煮……」

「東姑娘。」駱揚皺起眉頭,眸光銳利深沉地盯著她,「妳知道婚宴的意義嗎?」

「就一堆親朋好友因為嫁女兒、娶媳婦兒的緣故,聚在一塊兒高高興興、吃吃喝喝。」她回想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婚宴,扳著手指數算,「然後歡歡喜喜地祝新郎新娘恩恩愛愛,白頭到老,等到吃飽喝足,最後再拿枚喜糖甜甜嘴回家,差不多就是這樣。」

「是,差不多是這樣。」他眸光炯炯,語帶嘲弄的說︰「那麼,倘若今日是妳家娶媳婦兒,想讓眾親朋好友知交們跟著沾沾喜氣,與妳一同分享家有喜事的福氣,希望他們喝得暢快,吃得滿意,可妳家找來的廚子卻油鹽不分、醬醋不辨,煮了頓比豬食還難吃的喜宴,那麼身為主人家,妳還覺得有面子嗎?」

「哪、哪里會那麼嚴重?」她一呆,不禁有些結巴起來。「什麼豬食?也不至于到那種地步……」

「不能讓人一嘗之下就印象深刻、豎起大拇指叫好、永生難忘的料理,就叫作豬食。」他毫不留情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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