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時辰,床上的男人已足足睡了快半天,都還沒有醒,害得風絮兒哪兒也不敢去,就怕人會死在她的床上,那可就糟了。
「我看……我來幫他換一下藥好了。」
打定主意後,風絮兒端了盆清水過來,輕輕地解開先前的包扎,就見血已經止住了,可那傷勢還是相當怵目驚心。
她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別害怕,隨即拿著沾濕的帕子往他的傷口擦去,而這麼一擦,床上的龍耀天頓時醒了過來。
「……該死!」睜開眼,龍耀天隨即又被劇烈的痛楚襲擊,忍不住咬牙切齒地低咒了聲,兩道濃眉皺得死緊。
「對……對不起……」風絮兒臉色蒼白地道歉。
「對不起什麼?」龍耀天這才發現她的存在,橫了她一眼。「……我不是說你。」他是說暗算他的人當真該死!
「喔……對不起……」
怎麼又道歉?龍耀天皺了皺眉。「算了……你繼續吧。」
他一邊忍著痛楚,一邊盯著這個將他救回來的女子。
她看起來被他的傷給嚇壞了,那張美麗精致的臉蛋顯得相當蒼白,如果她的雙頰能更紅潤一些,一定會比現在更美、更迷人。
他知道她肯定對他的身分以及為什麼會受傷感到好奇,但是他並不想多提,更不打算告訴她--他是夏拉國即將繼位的君王。
夏拉國位在東北沿海一帶,豐饒富庶,百姓安居樂業,身為皇子的他,這些年來為了增廣見聞,時常微服遠行,低調地到各處去游歷探訪。
這一回,他輕車簡從地前往中原江南一帶,想不到就在他正打算結束旅程返國之際,忽然接獲從夏拉國傳來的噩耗--父王駕崩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對龍耀天而言無疑是一大打擊,畢竟父王雖已年邁,可身子骨一向健朗,這也是他放心到處游歷的原因,可想不到這回父王竟會突然驟逝,據宮里傳來的消息是父王染了急病去世了。
身為皇子,龍耀天是理所當然的王位繼承人,為了奔父喪、為了穩定民心,他必須立刻趕回去。
想不到,就在他快馬加鞭趕路回國的途中,竟遭人埋伏暗算,一群蒙面殺手設下了陷阱要狙殺他,他那幾名隨行的侍從們全都罹難了,就連他也幾乎要喪命。
他還記得當時激戰的場面,他那些忠心耿耿的侍從們明知寡不敵眾,卻還奮力為他抵擋那些殺紅了眼的家伙,拚死為他開出一條血路,讓身受重傷的他得以從那場血腥浩劫中逃離。
龍耀天眯起眼,黑眸深處燃起熊熊的怒焰。
都怪他歸心似箭,疏于防備,才會讓那幫殺手有機可乘!
他相信這次的遇襲絕對不是意外,那幫人一點也不像是臨時起意的寇匪,反而像是埋伏了許久,沖著他而來的。倘若他猜得沒錯,夏拉王宮里恐怕是有人不希望他回去繼位,而那個人……他的心里隱約有個底。
哼!他也不是非要繼承王位不可,當不當國王他也並不那麼在意,但是他絕不能接受父王的江山落入奸人的手中!
他定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倘若父王的死以及他的遇襲真是有心人一手策劃的,他絕對要將該死的奸人碎尸萬段!
龍耀天拉回心思,瞥了身旁的女人一眼,他看得出這個年輕美麗的女子被他的傷給嚇壞了。
「你最好別給我昏倒,至少……別在幫我上好藥之前昏倒。」他的神情和語氣緩和了些,重新閉上眼,皺眉忍著痛楚。
龍耀天咬了咬牙,在腦中想象著將奸人千刀萬剮的畫面,藉此來轉移自己對劇痛的注意力。
忽然之間,一陣輕輕的啜泣聲傳入他的耳里。
他疑惑地睜開眼,看見一張淚眼汪汪的容顏,令他一陣錯愕。
「你……你哭什麼?」
「因為……我覺得好痛……」風絮兒說著,一滴淚水又從眼角滑落。她擦了擦眼淚,找來一塊干淨的碎布撕成條狀,幫他小心地包扎起來。
「痛?受傷的人是我,你痛什麼?」
「可是……我光看就覺得好痛……」
前些天她切菜時不小心劃傷了手指,傷口雖然不深,卻已痛得她淚流不止,而他的傷是那麼深、那麼重!
扁是想象著他傷口的痛楚肯定是她切傷手指的幾百、幾千倍痛,她的眼淚就莫名其妙地不受控制。
龍耀天一愣,他的心仿佛突然被什麼給撞擊了一下,而她的淚水自眼角淌下,卻仿佛滴落在他的心湖,漾起了細細的漣漪。
這個小女人……竟然為了他而哭,明明他們素不相識呀!
他干咳了聲,用沒好氣的聲音掩飾自己的一絲不自在。「別哭了,痛不死人的。更何況,傷是在我的胸膛又不是在你身上,痛也不是由你承受的,你在哭個什麼勁兒?」
「可是……你傷得那麼重,真的只要上藥就行了嗎?」風絮兒實在擔心他的傷勢不是隨便包扎就能好轉的。
不然有更好的辦法嗎?龍耀天皺眉。「至少一時半刻是死不了的。」
風絮兒咬了咬唇,想勸他找個大夫來看看。但龍耀天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臉上的神情又變得嚴峻起來--
「我警告你,我在你這里的事情,不許張揚,不許讓其他人知道。」
「為什麼?」風絮兒輕蹙著眉心,不解地問。
「你如果還想保住你的小命,就乖乖听我的話。」
「我……我的小命?」風絮兒不安地瞪大了眼。
「沒錯,你應該看得出來,我是被人砍傷的吧?」
見她忐忑地點了點頭,龍耀天又接著說道︰「想殺我的人,要是知道你不但救了我,還將我窩藏在這里,你想他們會放過你嗎?」
听他這麼說,風絮兒的臉色又瞬間刷白,淚水也再度自眼角滑落。
「別哭了,」龍耀天皺起了眉心。「你是水做的嗎?」
風絮兒連忙擦干眼淚,覺得有些難為情。雖說從小她就膽小愛哭,可在陌生男人的面前眼淚掉個沒完,倒也是頭一遭。
「那我……那我不告訴其他人就是了。」
「很好。」龍耀天這才滿意地閉上眼,說道︰「現在我需要休息,沒別的事的話,就別再跟我說話了。」
他倒也不是故意無禮,但從小養尊處優的他,在重傷之際實在無力多注意禮節,不免就用上了平時指揮僕婢下屬的口氣了。
「喔……」見他當真閉上眼楮,大大方方地睡起覺來,本想問他究竟是什麼人的風絮兒只能愣愣地站在一旁。
這這這……這男人的態度會不會太理所當然了點?霸佔了她的床,還叫她沒事別吵他?
風絮兒站在床邊,沒好氣地瞪著他。原本她有股沖動想叫醒他,告訴他--她才是這屋子、這張床的主人,可是見他好不容易睡得安穩,她又不忍心吵他休息,畢竟他是一個重傷的人哪!
不過話說回來,像他這樣渾身充滿戒備的人,能夠這麼放心地睡去,是因為他願意信任她了嗎?
這麼一想,風絮兒的唇角就不禁揚起,她發現被這男人信賴的感覺還挺好的。
望著床上的男人,她不得不承認他長得真好,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還要俊朗出色。不過,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遭到追殺?而到底是什麼樣的仇家,會非要致他于死不可?
風絮兒咬著唇,猜想著他先前到底過著什麼樣的逃亡生活,胸口忽然隱隱揪緊,不覺為他感到心疼了起來……
第二章
床上躺了個重傷的人,害風絮兒不敢到處亂跑,就怕他的傷勢會突然起什麼變化,也怕他會有什麼突發狀況需要她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