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 第10頁

「哼,我倒不信,那臭蒼蠅公子沒有拿不出新果子的時候。」

夏心倔強的話語打斷了顧盼汐的思緒,她失笑道︰「怎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梅公子拿不出新果子,你可要沮喪一段時辰喔。」

夏心撇了撇嘴。臭蒼蠅公子實在是太狡猾了,用好吃的來麻痹她們的神經。小姐未經世事也就罷了,她夏心可不是好唬的。好,就讓她來照顧小姐好了,等會兒果子來了,她先試味,不然的話,里面被那臭蒼蠅下了藥可怎麼辦?她理直氣壯地想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咦,怎麼今兒個臭蒼蠅公子還沒來?夏心開始焦躁了。

彼盼汐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她撫模著瑤琴,望著亭子外的滔滔江水,驀地心里一動。《流水》的琴譜在她腦海中呈現出來。她撥動了琴弦,玉手拂過瑤琴,流水中奔騰澎湃的景象瞬間幻化成了琴聲。

一時間,高潮跌宕。當琴聲漸漸趨于平和之際,眼尖的夏心忽地發現,梅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了。他靜靜地倚在柱子邊上,嘴角含笑,入神地傾听著。

「臭蒼蠅公子,你怎麼來了?無聲無息的,你難道是幽魂不成?」夏心煞風景地叫了起來。

「大白天是沒有幽魂的,」梅遐淡淡一笑,低聲說道,「莫要多言,你家小姐還在撫琴呢。」

搬出小姐來叫我閉嘴?!一股怨氣積聚在夏心心頭。她惡狠狠地盯著梅遐。

被他們的對話驚動了的顧盼汐收住了琴勢。在裊裊余音中,她抬起頭來,向梅遐頷首,「你好,梅公子。」

她溫文的容顏中蘊涵著淡雅,梅遐胸臆間竟有了些脹痛的感覺——頓時,他有些失神了。

「喂,臭蒼蠅,我家小姐跟你說話來著!」隱忍了許久的夏心終于爆發了。

「啊,你好,顧小姐……」他回答得有些恍惚。

「哼,你今兒個沒睡飽啊,失魂落魄的,方才還自命風雅地听琴,原來只是裝模作樣!」夏心氣勢洶洶地說。

「夏心!」顧盼汐喝了她一句。

真是個莽丫鬟。夏心雖然沒有注意到,可是,她卻注意到了。在梅遐迷離的眼眸中,她看到了一絲外露坦率的眼神,這樣的眼神讓她心頭隱隱發慌。不自覺地,她垂下了頭。

可是,梅遐卻沒有移開目光,他痴痴地旁若無人地直視著顧盼汐。

看到顧盼汐窘迫的神態,夏心心里就有氣,「喂,臭蒼蠅,你不是也粗通琴曲嗎?有本事彈來听听啊!我就不信,你能比得上我家小姐的皮毛!」她心頭憤恨,口無遮攔,竟然搬出顧盼汐來向梅遐叫陣了。

「夏心姑娘,在下的琴藝的確不如你家小姐的皮毛。」梅遐真誠地笑了笑,黝黑的臉龐瀟灑自如。

太好了!那非得讓他出丑不可!夏心竊喜,「唉,臭蒼蠅公子,撫個琴來听听如何?」她得意洋洋地說。

「夏心,莫要強人所難。」顧盼汐低聲對她說道。

夏心俯,湊在顧盼汐耳邊,說著悄悄話,「小姐,我不喜歡他這般無禮地瞅著你看。我非要讓他在你面前出丑不可!這樣的人,就得讓他知難而退!」

她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自以為梅遐不會听見。孰不知,梅遐的內力極其深厚,對她的話語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浮在了梅遐的嘴角,我不會知難而退的。在梅遐的字典里,壓根兒就沒有「知難而退」這個詞。

「夏心,如果梅公子知難而退了,你的果子可是吃不著了……」被夏心義憤填膺的語氣逗樂了的顧盼汐不由得在夏心耳邊悄聲說著。

「呃……」夏心啞然。

「哈……」梅遐失聲笑了出來,顧盼汐說起俏皮話來,好可愛,好可愛……

彼盼汐和夏心禁不住望了他一眼,莫非他听到她們的悄悄話了?這不可能啊,既然是悄悄話,他怎麼可能……主僕二人狐疑地對視了一眼。

夏心按捺不住了。這臭蒼蠅公子的笑臉實在是太可惡了,她才不管什麼吃不吃得著果子咧,「請公子撫琴一曲,奴婢洗耳恭听!」她振振有辭地說。

梅遐看了看夏心挑釁的神情,又看了看顧盼汐不願加以阻止的樣子,微微一笑,「看來我不獻丑的話,夏心姑娘是不會放過在下的。那……請問二位姑娘愛听什麼曲子?」

「哼,你能彈出什麼曲子?」夏心不屑地說。

「公子隨意吧。」顧盼汐,站起身來,讓出位子,也是淡淡一笑。既然如此,她也很想听听梅遐的琴藝。一個人的情操會在他的琴聲中表露無遺。

梅遐躊躇了一會兒,他最中意听顧盼汐彈《梅花三弄》這首曲子,不過,此刻若是彈此曲的話,未免太著于形跡了。他蹙著眉,思索著一個合適的曲目。他平日里雖好听琴,但琴技確實不高,若要隨便選一個普通曲目,興許會讓顧盼汐小窺了——雖然在她眼里,他的地位本來就不怎麼樣。

忽然,江畔飄來了漁人的歌聲。清晨捕魚歸來的漁人搖著櫓,放歌江面,給平靜的江畔帶來了豪邁的氣息。

梅遐雙眉舒展了。他坐在了石凳上。顧盼汐喜好在彈琴之前沉思片刻,可梅遐卻不然。他灑月兌地伸出雙手,撫動了琴弦。

《醉漁唱晚》的曲調聲飄了起來,恰到好處地應和了江畔漁人的歌聲。

听著听著,顧盼汐睜大了眼楮。梅遐稱自己琴技不高的確不是謙虛。他的滑音指法只是尚算流暢;曲中表現放聲高歌和類似于搖櫓聲的音調還欠缺些火候……但是,他卻把漁人豪放不羈的醉態表現得淋灕盡致。這本是一首結構嚴謹的曲子,可梅遐卻不拘一格,彈得瀟灑盡情,曲調洋洋灑灑地流淌而下,回蕩在亭子里,又飄出去了很遠,連那放歌江上的漁人都停了下來,傾听梅遐忘情的曲子。

彼盼汐只感到雙頰紅暈頓生,她竟似無酒自醉了。

朦朧間,她望見了梅遐那雙溫和的眼楮。驀地,她發現琴聲早已終止,她卻兀自沉浸在曲中。

長嘆一聲,顧盼汐道︰「公子彈得好意境,妾身自愧不如。」

「小姐過謙了。在下琴藝生疏,還望小姐賜教。」梅遐微微一笑。

「不,公子所奏之曲灑月兌自如,妾身只是輕靈淡雅,意境之深淺,自不可同日而語。」顧盼汐正色道。

夏心看著顧盼汐端莊的神色,心下納悶︰小姐怎麼這般言語?莫非那臭蒼蠅公子不是平常的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

「小姐嚴重了。在下只是一時興起,隨意為之。」梅遐眯縫著眼楮,似笑非笑地望著顧盼汐,那烏黑的雙眸肆意地凝視著顧盼汐的容顏,在顧盼汐看起來,竟有幾分膽大妄為之徒的輕浮之色。

咦?顧盼汐微微顰起了眉。適才,听了梅遐的曲子,又看見他那雙酷似白衣「大頭女圭女圭俠」的眼楮,她有一瞬間心神恍惚,覺得梅遐也許就是那「大頭女圭女圭俠」,可是,伴隨著梅遐火辣辣的眼神,在顧盼汐心中,梅遐和「大頭女圭女圭俠」重疊的影子又倏地分開了。

心中莫名地有著點點失望,顧盼汐不再言語,在另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

彼小姐的模樣有些不對。梅遐疑惑地挑起了眉毛。他諾諾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斜眼一瞄,夏心正在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

幸虧還有她。梅遐心頭一松,笑眯眯地對夏心說︰「夏心姑娘,想吃果子嗎?」

呀……夏心趕緊咽了咽口水,「哼,不就是些果子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本姑娘還不屑一顧咧!」她粗聲粗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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