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管家(下) 第19頁

不應該的,明明這個男人應該為自己撐腰才對,她才是他的妻子,她才是與他結發的女人。

像是心愛的東西被人搶了似的,心里恨意不斷發酵膨脹,她用力咬唇、用力握拳,咬得唇間滲出鮮血,指甲在掌間斷裂,疼痛提醒著她,自己有多恨余敏。

都是余敏,要是沒有這個女人就好了,她為什麼不死?為什麼不被唐三爺殺了?

下意識地,她從發間拔下一支銀簪,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只是滿心滿肚都被怨恨充斥。

和錢盈盈一樣,韓璟華也被余敏這番話弄懵了,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敢把所有事全掀出來,就是刑部那邊,也絕口不提母親的死啊!

他本想以「孝」引導輿論,再抬出生病的祖母,大哥總不能裝沒事,不承認自己的祖母和弟弟吧?

可是余敏把話題給導歪了,現在……怎麼拉回來?

這時候,沉不住氣的老國公夫人怒指余敏,「住嘴,你一個下賤婢女有什麼資格說話?」

「那我有資格說話嗎?」璟睿問。

他的聲音分外低沉,像一把生銹的鐵鋸,來回鋸著韓璟華的神經,接著他冷冷的目光一轉,射向老國公夫人。

祖孫倆感情本就寡淡,在她眼底,璟睿就是個上不了台面的武夫,他只有听話的分,沒有開口的資格。

「就算你說再多的話,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你姓韓,你是我韓家子孫!」

「我無力改變這個事實,但我可以改變另一個事實。」

「什麼?」

「韓璟華不姓韓,不是韓家子孫。」

這個話太震撼人,驚得老國公夫人喘不過氣來,好半晌才能說話。「你、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當年父親立約,終生不收侍妾通房,外祖才願意將母親嫁入韓家,但父親無視契約,在外頭養了青樓妓女姚蘇,生下一子,而我母親在同時間懷胎,產下一女。

「父親將我的親妹妹送到姚蘇手上,卻把庶子送進王府,為怕東窗事發,祖母強行把孩子養在膝下,不允許母親見自己的孩子一面,可有此事?」

璟睿冷冷開口,現場一片嘩然。

韓璟華卻驚得站立不穩,胸口起伏不定,璟睿的話將他最後的一絲僥幸給拍到九霄雲外。

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這事再隱密不過,當年那個產婆拿走二百兩銀子,遠走高飛了呀。

老國公夫人連連揮手否認,「沒、沒……沒有……」

璟睿不理會她的反應,自顧自地往下說。

「祖母家里是文官出身,始終認為祖父是個武夫,配不上高貴的您,您也認為母親出身武官世家,配不上斯文風流的父親,而我從小被祖父、外祖父和舅父帶在身邊教養,自然也成為您眼中低賤粗鄙的莽人,因此您只喜歡父親,疼愛韓璟華,卻沒想過這些年您可以安享榮華富貴,是因為有我和祖父一刀一槍從戰場上掙來功勞。

「您難道從來沒有反省餅,因為您的偏見自私,教養出什麼樣的孩子?

「父親年已四十,卻一事無成,只想著承襲祖父的爵位,從兒子身上挖銀錢,向妻子討要嫁妝,而韓璟華性情暴戾、心機陰沉,不思建功立業,只想著後宅手段……」

璟睿的話,一句句不斷刺激著老國公夫人。

她從沒想過,就算在外頭威風八面,站到自己面前也只能唯唯諾諾的長孫,竟會當著眾人的面指責自己,只是……他怎麼知道當年那件事情?一陣陣的徹骨寒冷傳進心底,翻騰著她的胃。

璟睿冷笑。「祖父八歲失怙,十歲離母,從小到大沒有長輩在身邊教養,他確實沒有良好的家世背景,但他用戰功換得爵位,他也想給子子孫孫好的家世背景,也想好好教育子孫,光大韓氏,可是祖母呢?祖母看不起武夫,一心把父親教成文人,誰知父親文不成、武不就,當不了文士,那股風流卻是學個透徹。

「一個男人,終生都沒有能耐成就,只能仰賴父親、兒子鼻息過活,他離不了我們的庇蔭,卻又嫉妒我們的光芒。祖母真真是好教養,養出這等兒子,以至于韓氏沒落。

「這還不可笑,更可笑的是,祖母親手把我可憐的妹妹送給姚蘇糟蹋,害得她十歲就過世,卻把姚蘇和別人生的孩子接回府里養育長大,祖母真是好能耐。娶妻娶賢,祖父一世英明勤奮,卻不料敗在娶妻上頭,真冤!」

二審姚蘇,璟睿審出更驚人的事實,他本想放過韓璟華的,沒想到今日他自個兒上門自取其辱。

老國公夫人驚呆了,璟華竟然不是她的親孫子?怎麼可能……

是,當年她曾經說過,青樓女子不可輕信,但兒子拍胸脯保證,姚蘇不是那等寡恩女子,她只是落難,她也曾是官家千金,會吟詩誦詞,可……怎麼會……怎麼璟華……

不會,絕對不會,璟華多像自己啊,樣貌像、性情像,絕對是她的親孫子。

是韓璟睿潑髒水,想挑撥他們的祖孫情。

對,他和他那個娘一樣可惡,一樣心思歹毒,滿肚子污穢。

老國公夫人再也忍耐不住了,原本裝可憐、顫巍巍地走進大廳里,還刻意摔一大跤,企圖搏取同情,但現在她顧不得演戲了,一頭沖上前,用力捶打璟睿。

「打死你!打死你這個孽子,韓家家門不幸……」

璟睿不還手,「孝」這個字多重啊,他豈會落人口實,何況挨一個老嫗幾拳,他還承受得起。

他不在意,余敏可不行,爺身上還有傷呢,傷口裂開怎麼辦?

想也不想,她急忙上前阻擋,而韓璟華在知道自己不是父親的兒子時,已經嚇得無法動彈,整個人癱在地上,像灘爛泥似的。

錢盈盈看著眼前的混亂,竟急中生智地讓她想到一個好辦法,下一刻,她跟著沖上前和余敏拉拉扯扯,推搡間,一柄銀簪竟意外地插進老國公夫人頸間。

沒有人看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只見鮮血疾噴出來,所有人全嚇壞了。

璟睿、余敏、錢盈盈身上都是血,沈太醫急忙上前,想替老國公夫人止血。

可是老人家魔怔了似的,一步步往後退,誰靠近,她就喊叫、掙扎,血流得更多。

凌建方見狀,搶身上前,迅速制伏老國公夫人,沈太醫才能靠近她,幫她醫治。

當所有人目光全集中在老國公夫人身上時,錢盈盈突然叫喊一聲——

「余敏,你這個賤婢,居然刺傷老夫人?!」她帶著冒險後的刺激興奮,指向余敏。

沒錯,就是刺激興奮,不曉得為什麼,在簪子沒入肉里的那一刻,她居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暢快。

是因為連日來,服侍性格古怪的老夫人,一股怒氣無處發泄嗎?還是因為被趕出國公府求助無門,無措的韓璟華只能打她出氣,令她懷恨在心?

不知道,但她確定,在做出這件事時,綁在胸口的東西突然間松開了。

她變得異常興奮,混亂的腦子出現不可思議的畫面,她看到余敏被官差抓走,她看見自己給璟睿彈琴念詩,她看見自己被萬般寵愛,寶珍坊的首飾一件一件送到自己跟前,綾羅綢緞堆成小山……

回過神,她告訴自己,對,沒錯,只要余敏不在了,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的。

她一把抓住余敏的手,怒道︰「你心底懷恨老夫人,對吧?老夫人想壞你頁節,你便對她心存怨恨,對吧?」

多詭異的指控,余敏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她望著因為興奮,全身散發出光彩的錢盈盈,竟然害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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