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懂。」他搖頭,他過的是刀口舌忝血的日子,怎麼可能懂得什麼刺繡。
「那你覺得姐姐刺繡的功夫如何?」
「很厲害。」歐陽禹昊由衷的說,雖然他不懂,可是光看繡好的成品,再外行的人都看得出來很漂亮,尤其是她做給他的那些披風衣裳上的刺繡,比起他們拿出去販賣的更美。
「姐姐的刺繡功夫在京城堪稱一絕,那些官家夫人千金經常到府里請托姐姐刺繡,姐姐的刺繡那時被當成最高級的禮物,在高官貴冑問傳送著,那些人很了解姐姐的繡功,我們擔心,那個外地人會不會是個舊識,認出了姐姐的繡功,如果是如此,那我們的行蹤就暴露了。」
歐陽禹昊楞了楞。「應該……不會這麼巧的……」
「你能保證嗎?」姬光艷惱怒的瞪他。「如果我們擔心的事真的發生,如果義弟因此有什麼不測的話,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他表情微僵,理不清心底那突然爆發出來,又痛又苦的感覺是什麼,只能怔怔的望著她,沒有說話。
他眼底那抹錯愕與心痛像當頭棒喝,狠狠的敲醒了她,她知道自己把話說重了,傷了他,自己有什麼資格對他說這種話?可是過往的教訓歷歷在目,她拋不開!
「你知道嗎,這年頭已經沒有什麼善有善報了。」她突然喃喃地說。
這樣帶著一絲絕望、仿佛了無生趣的姬光艷,讓歐陽禹昊為她心疼,他寧願她對他生氣、對他吼、罵他一聲笨蛋!
「阿艷……」
「或者你會說,你並不求回報,沒錯,你當然是這樣。」她打斷他,嘲弄的一笑。「可是就算你不求回報,世風日下,做善事卻很有可能會惹來禍端,到時候你會有什麼感受呢?」抬起頭,幽幽地望向他,那星眸中沉重的哀傷,讓歐陽禹昊心髒一陣緊縮。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的望著她,感受著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哀傷氣息,她……曾經被這樣傷害過麼?
他眼中的憐惜讓姬光艷心酸,她撇開視線,不想太過眷戀,因為那不會是她專屬的,他的憐惜,是所有可憐、以及他自以為可憐的人甚至動物都會有的,看起來是無私,卻是廉價的,那樣的東西,她……不要!
「我回房了。」她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向廳後的臥房。
廳里一片寂靜,良久之後,歐陽禹昊無奈的一嘆。
「歐陽大哥,你不會真的認為姐姐只是為了怕暴露行蹤而生氣吧?」姬光義打破沉默。
「我知道她不是。」歐陽禹昊有點沮喪,就因為知道不是,所以心里更加愧疚。「她是在氣我不知節制,沒有原則的對別人好,也不管對方是不是真的需要同情。」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沒原則啊?」姬光義微諷。
歐陽禹昊有些哀怨的看他一眼。
「我當然知道有些人是在騙我,我只是覺得沒什麼好計較的,反正我付出的是我有的,用在自己身上或用在他人身上,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不過也是有真正需要
「其實姐姐雖然氣你,不過她更氣那些得寸進尺的人。」姬光義搖頭。「歐陽大哥,如果有一天,你做的善事反過來傷害了你,你會怎樣?」
歐陽禹昊望向他,這不是和阿艷剛剛說的一樣嗎?
「我不知道……」
「那麼我這樣問好了,今天你幫助這個人,改天卻因為他而害死了你最重要的、最愛的、最在乎的人時,你是會恨他,還是恨你自己?」
「阿義,你們經歷過嗎?曾經有人這麼傷害你們嗎?」
姬光義表情冷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徐徐地開口,「我爹救了一個人,供他吃住,供他讀書,供他考取寶名,還在官場提拔他,誰知……」他表情冷硬,沒有一個十五歲孩子該有的神情。「那個人竟與奸臣勾結,設計陷害我爹,以至于姬家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你說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歐陽禹昊聲音暗啞,心頭發酸,上前一步將他抱進懷里。
姬光義渾身僵硬,一臉的不自在,這個男人摟摟抱抱的干什麼啊!
「你放開我。」他用力推他。
歐陽禹昊放開他。
「我想,你爹也不會希望你們因此而對人性絕望,畢竟這世上好人還是很多的。」
「歐陽大哥,好人不長命啊,所以這世上好人已經愈來愈少了,因為他們都早死。」姬光義哼了哼。
「阿義,你們怪你爹嗎?」歐陽禹昊問。
「不,我們不曾怪過我爹。」姬光義神色復雜的看著他。「因為罪魁禍首不是我爹,而是我和姐姐,我們恨的、怪的,是我們自己。」
歐陽禹昊錯愕的看著他。「為什麼?」
「我五歲那年,我們全家出游,是我發現那個人受傷倒臥在路邊,所以爹才會將傷重的他救回家,如果當時我沒發現那個人,如今也不會……」姬光義抿緊唇,旋身背對著他。「不過姐姐說的也對,畢竟我們只是你行善的對象之一,沒有資格批評你的行事,只是當善事有一天釀成禍事,希望你不會像我們這般悔恨。」
歐陽禹昊目送姬光義僵硬的背影走進房里,阿義剛剛說,罪魁禍首是他們姐弟,他說了自己的,那……阿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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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冬陽難得露了臉,雖然氣溫還是很冷,可是看到陽光,整個人的心情就舒坦許多。
歐陽禹昊為了賺銀子,到鄰城追捕兩名賞金千兩的鴛鴦大盜,花了三天的時間以及臂膀被砍一刀的代價,十張百兩銀票入袋。
這次他可謹記他臨出谷時,四師兄的交代——拿到賞銀,就馬不停蹄的趕回去,不可停留。
所以當賞銀入袋之後,他便飛身縱掠,眼光直視前方,不敢稍有偏移,免得看到什麼橫生枝節,又惹阿艷不開心。
可到小屋,經過小小庭院走進屋子,這個時辰,阿艷他們應該快回來了才對。
才走進客廳,視線便被桌上的東西吸引,他好奇的上前,彎身瞪大眼楮。
咦?這是……一件新棉襖耶!
東瞧西望,阿艷和阿義他們還沒回來,視線又回到桌上的棉襖,他忍不住好奇,輕輕的將它拿起抖開。
這麼大件,不是阿義的,更不是阿艷的,難不成……是阿艷做給他的?
忍不住往身上比一比,果然是他的尺寸。
嗚嗚……阿艷對他好好,他好感動喔!
他一定會好好的寶貝這件棉襖,就算有人冷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再送出去了
歐陽禹昊楞了楞,有些錯愕的瞪著手中的棉襖,他剛剛在想些什麼?
阿艷再次做這件棉襖給他,他當然會好好寶貝,可是他很意外自己竟然覺得一件棉襖比一條性命重要,怎麼會這樣呢?
他一定只是想想,因為就算是阿艷,也不會真的見死不救的!而且,他只是不給棉襖,他會用其它方法幫助別人的!
大門被推開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放下棉襖走出客廳,就見到阿艷和阿義一身乞兒裝扮,前後走了進來。
「你們回來啦!」他開心的上前,接過姬光艷手中的竹籃,籃子里頭只有一些蔬菜,看來繡品全都賣完了。
姬光艷一見到他,眼底閃過一抹欣喜,三日不見,他看起來……一切平安,太好了!
松了口氣的同時,她也瞪了他一眼,搶回竹籃,沒有說話,直接越過他走進廚房,今日她要好好做幾道他喜愛吃的幫他補補身子。
「阿義,你姐姐還在生我的氣嗎?」歐陽禹昊無奈的問。